寄别陈氏妹

宋代 • 黄庭坚

西风吹天云，顷刻异秦越。
叔子从天东，忽与同姓别。
饯行在半涂，一食三四噎。
遥遥马嘶断，芳草迷车辙。
引襟满眼泪，回首寸心折。
母氏孝且慈，爱养数毛发。
诸儿恩至均，如指孰可龁。
汝今始归人，绵绵比瓜瓞。
中畦不灌溉，芳意还销歇。
黄鸟止桑楚，南山采薇蕨。
择归既甚明，寡取迺为悦。
我开贤女传，须己为汝说。
在宋有伯姬，洁身若冰雪。
下堂失傅母，上堂就焚𦶟。
吾尝嘉惠康，有妇皆明哲。
戮力事耦耕，甘贫至同穴。
彼于视三公，其犹吹一吷。
雍容二南闲，此妇真豪杰。
男儿何有哉，今壮而善耋。
逢时秉钧轴，邂逅把旄钺。
富贵多祸忧，朋党相媒糵。
等之彀中游，巧者未如拙。
勿以贫贱故，事人不尽节。
母仪尊圣善，妇道尚曲折。
葛生晚萋萋，𫄨绤代裘褐。
女工既有余，枕簟清烦暍。
谁言淮蔡远，曾不以日月。
跂予升高丘，伫望飞鸟灭。
善怀诗所歌，行矣勿惜别。
皇皇太史笔，期汝书英烈。

译文：

秋风在天空中呼啸，转眼间，如同秦地和越地般天各一方。我从遥远的东方而来，突然就要和你这位同姓的妹妹分别了。

饯行的路才走到一半，我每吃一口饭都要哽咽好几次。那马儿嘶鸣声渐渐消失在远方，道路被萋萋芳草遮掩，看不见车辙的痕迹。我拉着衣襟，泪水浸湿了衣衫，回头望去，我的心仿佛都要折断了。

我们的母亲既孝顺又慈爱，对子女的关爱细致入微，就像细数毛发一样周全。她对每个孩子的恩情都是均等的，就像手指一样，哪一根能受到轻慢呢？

你如今刚刚嫁人，未来的生活就像藤蔓上连绵不断的瓜瓞，会渐渐繁衍发展。但如果不悉心经营，就像田园中不灌溉的菜畦，美好的意愿也会渐渐消散。

黄鸟栖息在桑树上，有人在南山采薇蕨。你既然已经慎重地选择了夫家，就少些索取，这样才能收获快乐。我翻开贤女传，要把里面的道理讲给你听。

在春秋时的宋国，有位伯姬，她洁身自好，如同冰雪般纯净。有一次她下堂时没有傅母陪同，即便大火燃起，她也坚持守礼不离开，最终被烧死在堂上。我曾经很赞赏惠康公家族，他家的媳妇都贤明聪慧。她们努力和丈夫一起耕种田地，甘心过着贫穷的生活，直至相伴到死。她们看待三公那样的高位，就像吹一口气那么轻。她们生活得从容优雅，符合《诗经·二南》中所倡导的美德，这样的女子真是女中豪杰。

男儿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如今强壮，也终会老去。即使遇到好时机掌握大权，偶然得到带兵的机会。但富贵往往伴随着灾祸和忧患，朋党之间还会互相构陷。这就像身处箭靶之中，那些耍小聪明的人还不如老实本分的人。

你不要因为夫家贫贱，就侍奉他人不尽心尽节。母亲的榜样是那样的圣善值得尊崇，为妇之道本就需要委婉周全。葛草到了晚些时候依然长得茂盛，用葛布做的夏衣取代了冬天的裘褐。你女红手艺高超，还能用精美的枕席为家人消除暑热。

谁说淮蔡地方遥远呢？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踮起脚登上高丘，长久地望着你离去的方向，直到飞鸟的影子消失不见。《诗经》中就有女子善怀亲人的篇章，你放心地去吧，不要太舍不得分别。我期待着史官那庄严的笔，能记下你的英烈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