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祕閣蘇子美題壁及中人張侯家墨跡十九紙率同舍錢才翁學士賦之

仁祖康四海,本朝盛文章。 蘇郎如虎豹,孤嘯翰墨場。 風流映海岱,俊鋒不可當。 學書窺法窟,當代見崔張。 銀鉤刻琬琰,蠆尾回縑緗。 擢登羣玉府,臺閣自生光。 春風吹曉雨,禁直夢滄浪。 人聲市朝遠,簾影花光涼。 秋河湔筆研,怨句挾風霜。 不甘老天祿,試欲叫未央。 小臣膽如鬥,侏儒俸一囊。 請提師十萬,奉辭問犬羊。 歸鞍飲月支,伏背笞中行。 人事多乖迕,南遷浮夜航。 此時調玉燭,日行中道黃。 柄臣似牛李,傾奪謀未臧。 魯酒圍邯鄲,老龜禍枯桑。 兼官百郡邸,報賽用歲常。 招延青雲士,共醉椒糈觴。 俗客避白眼,傲歌舞紅裳。 謗書動宸極,牢戶系桁楊。 一網收冠蓋,九原人走藏。 庖丁提刀立,滿志無四旁。 論罪等饕餮,囚衣御方良。 姑蘇麋鹿畽,風月在書堂。 永無湔祓期,山鬼共幽篁。 萬戶封侯骨,今成狐兔岡。 邇來四十年,我亦校書郎。 雄文終膾炙,妙墨見垣牆。 高山仰豪氣,崢嶸乃不亡。 張侯開詩卷,詞意尚軒昂。 草書十紙餘,雨漏古屋廊。 誠知千里馬,不服萬乘箱。 遂令駕鼓車,此豈用其長。 事往飛鳥過,九原色莽蒼。 敢告大鈞手,才難幸扶將。

譯文:

宋仁宗讓天下四海安康,本朝的文章創作十分興盛。蘇舜欽就如同虎豹一般,在翰墨的領域獨自呼嘯,盡顯風采。 他的風流才情映照海岱地區,那俊逸的鋒芒銳不可當。他學習書法能深入探究到技法的精髓,在當代可比肩崔瑗和張芝那樣的書法大家。 他的書法如同銀鉤一般可以刻在美玉之上,筆畫的尾部如同蠆尾般在縑緗上靈動迴轉。他被提拔進入祕閣(羣玉府),讓臺閣都增添了光彩。 春風吹拂着清晨的細雨,他在宮中當值時,夢裏還念着滄浪之景。人聲嘈雜的市朝離他很遠,簾幕的影子和花的光影透着清涼。 他用秋夜的銀河之水洗滌筆硯,所寫的哀怨詩句帶着風霜之氣。他不甘心在祕書省終老,試着想要向朝廷進言。 小小的臣子他膽大包天,俸祿卻像宮中的侏儒一樣微薄。他請求率領十萬軍隊,奉朝廷之命去征討敵人。 得勝歸來,在月支痛飲慶功酒,像懲罰中行說那樣懲處敵人。 但人事總是充滿了不順,他被貶往南方,趁着夜色乘船出發。當時國家本應風調雨順,太陽沿着中道正常運行。 權臣就像唐朝的牛僧孺和李德裕一樣爭權奪利,他們的陰謀詭計並非良策。就像魯酒引發邯鄲之圍,老龜連累枯桑遭殃。 蘇舜欽兼任着百郡邸的職務,每年都按時進行祭祀活動。他招納那些高潔之士,一起舉杯暢飲。 世俗的人都避開他的白眼,他傲然地看着歌女紅裳飄舞。誹謗他的文書驚動了皇帝,他被關進牢房,套上枷鎖。 就像撒下一張大網,把有地位的人都收了進去,很多人都嚇得躲藏起來。那些構陷他的人就像庖丁提刀而立,得意忘形,目中無人。 給他定罪如同饕餮那樣罪大惡極,他穿着囚服坐上囚車。 如今他在姑蘇的故居,麋鹿出沒,而書堂裏只有風月相伴。他再也沒有被洗刷冤屈的機會,只能和山鬼一起在幽深的竹林中。 原本有萬戶封侯之相的他,如今墳墓所在之處成了狐兔出沒的山岡。 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十年了,我也做了校書郎。他的雄文始終膾炙人口,他絕妙的書法還能在牆壁上看到。 我像仰望高山一樣敬仰他的豪邁氣概,那崢嶸的氣概至今未曾消亡。 張侯打開詩卷,裏面的詞意依舊軒昂。還有十幾張草書,就像雨漏的古屋廊般別具韻味。 我深知他就像千里馬,不會甘心被萬乘之君的車駕束縛。卻讓他去駕着鼓車,這哪裏是用其所長呢。 往事就像飛鳥掠過,九原之地一片蒼茫。我大膽地向造物者呼籲,人才難得,希望能好好扶持他們啊。
關於作者
宋代黃庭堅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爲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庭堅爲其中一宗)之稱。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爲“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著有《山谷詞》,且黃庭堅書法亦能獨樹一格,爲“宋四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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