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寢東南遊,金山居第一。 泊船瓜州口,風雨系黑日。 冒雨訪老胡,翛然出蘿蓽。 壁間十弟子,雲是王維筆。 生者今何在,別有一丈室。 相期同過之,佳思久披拂。 差池成獨往,敢憚泥沒膝。 投鞭望橫參,露重衣如溼。 方諸湛漏魄,指顧盡纖息。 目眩神爲清,壺冰蕩肝膈。 亹亹相問勞,軟語皆中律。 頗怪不預知,有似驚暴客。 杈牙薦爐紅,柔脆修林茁。 老淚感陸生,明盤皎霜橘。 木魚動曉堂,永味固南畢。 百年驚枯槁,平日膠在漆。 幅巾行此時,歲暮悲蟋蟀。
雨中自瓜步謁寶覺遂約遊黃社寶覺遽有儀真之行雨後獨往夜分方到泥滑路巇乘步相半
譯文:
我平日裏做夢都想着到東南一帶遊玩,在我心中,金山的景緻當屬第一。
我把船停靠在瓜州渡口,此時風雨交加,天色就像被墨染黑了一樣。我冒雨去拜訪寶覺禪師,他悠然地從藤蘿掩映的簡陋屋舍中走了出來。禪房牆壁上畫着十個弟子的畫像,聽說那是王維的手筆。那些畫中之人如今身在何處呢?還有一間方丈室。我們原本相約一同前去遊覽,美好的思緒在心中久久縈繞。
可惜行程有變,我只能獨自前往。我怎會害怕那泥濘沒過膝蓋呢?我拄着鞭子,遙望着橫斜的參星,露水濃重,我的衣服都溼透了。
那潭水清澈,彷彿凝聚着月魄,轉眼間周圍萬籟俱寂。我頭暈目眩,但精神卻爲之一清,就像一壺冰水洗盪了肝膈。
見到當地的主人後,我們相互關切問候,他們溫和的話語都合乎禮數。他們很奇怪我事先沒有告知就來了,我這模樣好似驚擾到了他們的不速之客。
爐中的炭火熊熊燃燒,猶如杈牙一般,新生的林木柔脆地生長着。看到這些,我像當年的陸機一樣感動得落淚,主人還端出了像霜雪般皎潔的橘子擺在盤中。
清晨,木魚聲在佛堂響起,我細細品味這一切,南方之行的樂趣大概也就到此爲止了。
回首百年人生,如驚見枯槁之木,我平日裏與人情誼深厚如膠似漆。如今我戴着幅巾在這歲暮之時獨自前行,聽着蟋蟀的叫聲,心中滿是悲慼。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