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将军

宋代 • 孔平仲

长安遣兵百胜强，意气何有汉中王。
七军之心俱猛鸷，虎兕插羽将翱翔。
睥睨荆益可席卷，白帝城高如堵墙。
秣马蓐食朝欲战，雷声殷殷山之阳。
沉阴苦雨十余日，汉水溢出高腾骧。
苍黄不暇治步伍，攀缘蹙踏半死伤。
计穷岂不欲奔走，四望如海皆茫茫。
鼍鸣鱼跃尚恐惧，万一敌至谁敢当。
遥观大船载旗鼓，闻说乃是关云长。
蒙冲直绕长堤下，劲弩强弓无敌者。
虽有铁骑何所施，排空白浪如奔马。
将军拱手就絷缚，咋舌无声面深赭。
捷书一日到锦城，只轮不返皆西行。
将军畴昔负朋友，若此昌豨犹得生。
循环报复虽天意，壮士所惜惟功名。
曹瞒相知三十年，临危不及庞明贤。
归来头白已顦顇，泣涕顿首尤可怜。
高陵画像何诡谲，乃令惭痛入九泉。
淯水之师勇冠世，英雄成败皆偶然。

译文：

在长安，朝廷派遣的军队那可是百战百胜、实力强劲，他们的气势嚣张，根本没把汉中王刘备放在眼里。于禁所率领的七军将士个个勇猛凶狠，就像插上翅膀的老虎和犀牛，似乎能在战场上肆意翱翔。

他们傲慢地看着荆州和益州地区，觉得可以像卷席子一样轻易地将其占领。白帝城虽然高大坚固，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像一堵普通的墙罢了。

将士们喂饱战马，早早吃好早饭，一大早就准备投入战斗，那激昂的气势如同山南边传来的阵阵闷雷。然而，阴沉的天气里，连绵的苦雨下了十多天，汉水泛滥，水势迅猛高涨。

在这突如其来的洪灾面前，军队仓惶失措，来不及整顿队伍。士兵们在水中攀爬、拥挤踩踏，一半的人都死伤了。

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谁不想赶紧逃跑呢？可是环顾四周，洪水茫茫一片，就像大海一样，根本没有逃生的出路。水里鳄鱼鸣叫、鱼儿跳跃，都让人感到无比恐惧，万一敌军这时候杀到，又有谁敢去抵挡呢？

远远地，看到一艘艘大船载着军旗和战鼓驶来，听说那就是关羽的军队。关羽的战船轻快地绕过长长的堤坝，船上配备的强弓劲弩锐不可当。于禁这边虽然有精锐的骑兵，可在这一片汪洋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排山倒海的白浪就像奔腾的骏马。

最终，于禁将军只能拱手投降，被捆绑起来，惊吓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胜利的战报很快就传到了成都，于禁的军队全军覆没，没有一辆战车能返回，俘虏们都被押往西边。

于禁将军从前曾辜负过朋友，当年像昌豨那样的人，他要是网开一面或许还能留下性命。世间的循环报复虽然像是天意，但壮士们最看重和惋惜的还是自己的功名。

曹操和于禁相知相交三十年，可在危难时刻，于禁还不如庞德贤能。于禁后来归来时已经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他哭泣着磕头谢罪的样子实在可怜。

高陵里于禁的画像画得古怪离奇，这让他羞愧痛苦，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释怀。想当年曹操在淯水之战时的军队勇猛冠绝当世，可见英雄的成败有时候就是这么偶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