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從南澗北山邊,慣見嶺雲和野煙。 山深路僻空弔影,夢驚松竹風蕭然。 杖藜芒屩謝塵境,已甘老去棲林泉。 春籃採術問康伯,夜竈養丹陪稚川。 漁樵每笑坐爭席,鷗鷺無機馴我前。 一朝忽作長安夢,此生猶欲更問天。 歸來未央拜天子,枯荄敢自期春妍。 造物潛移真幻影,感時未用驚桑田。 醉來卻畫山中景,水墨想像追當年。 玉堂故人相與厚,意使嫫母齊聯娟。 豈知憂患耗心力,讀書懶去但欲眠。 屠龍學就本無用,只堪投老依金仙。 更得新詩寫珠玉,勸我不作區中緣。 佩服忠言匪論報,短章重次木瓜篇。
子瞻再和前篇非惟格韻高絕而語意鄭重相與甚厚因複用韻答謝之
譯文:
回憶起往昔在南澗與北山之間,我早已看慣了那山間的雲朵和曠野的煙霧。
深山之中道路偏僻,我常常形單影隻,獨自憑弔自己的身影。睡夢中常常被松竹間蕭瑟的風聲驚醒。
我拄着藜杖,穿着草鞋,告別了塵世的喧囂,已然甘心在山林泉石間終老。
春日裏,我提着竹籃去採藥,就像詢問康伯一般探尋着自然的奧祕;夜晚在爐竈旁煉丹,彷彿陪着稚川一同修行。
漁翁和樵夫常常笑話我與人爭着佔座,可那鷗鷺毫無機心,溫順地在我身前相伴。
忽然有一天,我做了個前往長安的夢,這一輩子我還想着能再向蒼天追問命運。
回到未央宮拜見天子,我這如枯萎草根般的人怎敢奢望能像春天的花朵般妍麗。
造物的變化悄然無聲,一切就如同幻影,感慨時光變遷也不必爲世事滄海桑田而驚恐。
醉了之後我便畫下山中的景緻,用水墨畫去追憶當年的時光。
玉堂中的老友與我情誼深厚,他的心意彷彿能讓醜女嫫母變得如同美女般嬌美。
卻不知憂患已經耗盡了我的心力,現在我連讀書都懶得去做,只想睡覺。
我就算學得了屠龍之術,終究也是無用的,只適合在年老時皈依佛門。
又得到你新詩如珠玉般珍貴,勸我不要再捲入塵世的因緣。
我會謹記你的忠言,不用談什麼回報,我再寫這短詩,就如《詩經》裏用木瓜回報瓊琚一般。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