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諸子欲再質卞氏宅

宋代 • 蘇轍

我生髮半白，四海無尺椽。
卞氏昔冠冕，子孫今蕭然。
願以棟宇餘，救此朝夕懸。
顧我亦何有，較子差尚賢。
傾囊不復惜，掃地幸見捐。
南鄰隔短牆，兩孫存故廛。
松竹手自種，風霜歲逾堅。
幽花亂蜂蝶，古木嘶蜩蟬。
垂陰可數畝，成功幾百年。
人心苦無厭，隠居恨未圓。
得之苟有命，老矣聊息肩。
畚土填隙穴，結茅苴漏穿。
粗爾容偃息，豈復求華鮮。
西歸信已乎，永雜孫陳編。

譯文：

我如今頭髮已經大半變白，在這四海之內卻連一尺能遮風擋雨的屋宇都沒有。卞氏家族往昔可是官宦顯貴之家，有着很高的地位，然而他們的子孫如今卻已家道中落，十分淒涼。
他們願意拿出多餘的房屋，來解救我當下朝不保夕、居無定所的困境。回頭想想我又有什麼呢，只不過比起他們稍微好那麼一點罷了。我毫不猶豫地傾其所有來購買這宅子，還好卞氏子孫慷慨地把宅子賣給了我。
宅子南邊與鄰居僅隔着一道短牆，卞氏的兩個孫子還住在舊宅裏。那裏的松樹和竹子都是他們親手栽種的，經歷了一年又一年的風霜，變得愈發堅韌挺拔。清幽的花朵引得蜂蝶亂舞，古老的樹木上傳來蜩蟬的嘶鳴。樹蔭覆蓋可達數畝之廣，這些樹木和景緻的形成可是歷經了幾百年的時間。
人心總是很難滿足，我雖然有了隱居之所，卻還遺憾它不夠完美。要是命中註定我能擁有這宅子，那我這把老骨頭也算是能有個安身歇息的地方了。
我打算用畚箕裝土來填補宅子的縫隙和洞穴，編結茅草來修補屋頂漏雨的地方。只要能粗略地讓我住下休息就行，哪裏還敢奢求它華麗光鮮呢。看來我西歸故鄉的想法是難以實現了，以後就長久地與這宅子裏的舊書爲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