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黃藪富道

宋代 • 王令

角角適時足，力走猶或遲。
從而不逮人，不若坐視之。
而予始用此，已無先人思。
間自念斯世，固亦未易爲。
以其得而慚，曷若退自宜。
老身可孔顏，餓死猶夷齊。
予心最樂此，尤喜用自持。
豈將六尺軀，賤易五羖皮。
但無百畝田，得抱剛氣歸。
年來事窮蹙，露暴無自依。
姊寡不能嫁，兒孤牽我啼。
平生事文字，無路活寒飢。
勉從進士科，束若縛襁兒。
時時忽自笑，往往窮加悲。
有如髙飛鳥，中路飢自低。
銳知從食來，不意身投黐。
神龍拏白日，挾雨萬里飛。
使其口有銜，安得無馴隨。
雖然平生志，固未忍相遺。
閒時自散開，縱吟助噓嚱。
財將舒己私，豈敢偷人知。
黃君道德者，術業何頎頎。
手提九黃鐘，旁取折籥吹。
懸知失氣類，誤以唱和期。
不知里社歌，不可郊廟施。
況餘衰病餘，有氣亦巳卑。
加之困俗學，羝角方牽羸。
詩陳儘自道，幸子憐無疵。

譯文：

以下是這首詩的現代漢語翻譯：

角角鳥（一種鳥）在適合的時節總能喫飽，可我即便奮力奔走，還是覺得時間緊迫、進展緩慢。既然努力去追趕卻還是趕不上別人，那還不如就坐在一旁看着呢。

而我一開始就秉持這樣的想法，早就沒有了要超越別人的心思。我有時暗自思量這世間，原本就不是容易有所作爲的。與其有所收穫卻心懷慚愧，倒不如退隱來得適宜。

我想像孔子、顏回那樣安貧樂道，即便像伯夷、叔齊那樣餓死也在所不惜。我的內心最喜歡這樣的境界，尤其喜歡用這種信念來自我把持。我怎麼能把自己這六尺之軀，輕易地像五張黑羊皮換百里奚那樣賤賣出去呢。

只是我沒有百畝田地，沒辦法懷着剛正之氣迴歸田園。這些年生活窮困窘迫，像暴露在野外一樣無依無靠。姐姐守寡無法嫁人，孩子年幼在我身邊啼哭。

我這一生只與文字打交道，卻沒有辦法靠它來解決飢寒之苦。無奈之下勉強參加進士科考試，感覺自己就像被束縛在襁褓裏的嬰兒一樣不自在。

我時不時地忽然自我嘲笑，常常在窮困潦倒時倍感悲傷。就像那高飛的鳥兒，中途因爲飢餓不得不降低飛行的高度。我清楚地知道是爲了覓食才這樣，卻沒想到自己陷入了困境，就像鳥兒粘在了膠水上。

神龍能在白日裏騰雲駕霧，挾帶着風雨萬里翱翔。要是它口中銜着東西，又怎麼能不受束縛而自由隨性呢。

雖然如此，我平生的志向，終究還是不忍心放棄。閒暇的時候我就自我排解，縱情吟詩來抒發內心的感慨。這只是爲了舒展自己的情懷，哪裏敢偷偷地希望被別人知曉。

黃君你是有道德的人，學問和事業是那麼的卓越。你就像手持九口黃鐘那樣尊貴，卻還拿起小笛子來吹奏。我深知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你大概是誤把我當作能與你唱和的人了。

你要知道鄉村裏的歌謠，是不能在郊廟祭祀這樣莊重的場合演奏的。何況我現在是個衰病之人，意氣也已經消沉。再加上被世俗的學問所困擾，就像公羊的角被纏繞，行動艱難。

我把這些詩寫出來全是在說自己的情況，希望你能憐惜我並無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