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束徽之索詩

世味久已諳,多惡竟少好。 惟詩素所嗜,決切欲深造。 人安已不休,衆恥我獨冒。 有如獺行跡,欲改復自蹈。 肝腸困尋搜,吻舌倦搏造。 心靈無餘多,爲此日有耗。 已勤尚無成,既苦每自勞。 自笑如秋蟬,飢極不止噪。 努力排韓門,屈拜媚孟竈。 惟此二公才,百牛飽懷抱。 我如餓旁者,盻盻不得犒。 不知去幾多,窮行究未到。 無門隔籓籬,發罅窺堂奧。 愛之不可入,牴觸發狂噪。 借使苟有成,不知竟何要。 孤名非所求,弊俗詎足傲。 況乃非所及,窮海未爲浩。 不知何時休,定訖死與耄。 因疑今世人,恐有我同操。 徽之才超髙,竿幢出標纛。 爲學尚淹蘊,富櫜不肯暴。 文章內朱豹,外襲一以皁。 大論尤堅強,推舟出行奡。 珉砆不施功,徑欲制珪瑁。 幸此不我陋,教誨日陳告。 昨因語及詩,請我使自道。 屢謝不得命,迫窄遂顛倒。 披堅誘羸兵,伏瓴待穿盜。 取勝雖然必,窘窮亦堪悼。 勉爲瓦磚投,幸有金珠報。

譯文:

我早就嚐遍了世間滋味,世間大多是讓人厭惡的,值得喜歡的事物少之又少。 唯有詩歌是我一直以來的嗜好,我急切地想要在詩歌創作上達到高深的境界。 別人在安逸享受的時候我卻不停創作,衆人都以寫詩爲恥,只有我敢於去做。 就像水獺留下的行跡,想要改變卻又不由自主地重複老路。 我爲了寫詩絞盡腦汁,搜尋靈感,舌頭都因爲反覆推敲而疲倦不堪。 我的心智本來就不多,因爲寫詩每天都在消耗。 我已經如此勤奮了,卻還沒有什麼成就,既辛苦又常常是白費力氣。 我嘲笑自己就像秋天的蟬,餓極了還叫個不停。 我努力想要躋身韓愈那樣的文學大家門下,像屈從於權勢一樣去討好孟郊這樣的詩壇前輩。 這兩位大家的才華,就像能讓百頭牛喫飽的草料一樣豐富。 而我就像在一旁捱餓的人,眼巴巴地盼着卻得不到一點犒賞。 不知道距離他們的境界還有多遠,我一路窮追卻始終無法到達。 中間彷彿有無形的門戶和藩籬阻隔,只能從縫隙中窺探他們高深的學問。 我喜愛他們的境界卻無法進入,牴觸之下不禁發狂般地叫嚷。 就算我真的有所成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並不追求孤獨的虛名,也不值得去傲視這敗壞的世俗。 況且我根本達不到那樣的高度,這差距比那無盡的大海還要遼闊。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寫詩,估計要到我死去或者年老昏聵的時候了。 我因此懷疑現在的世人中,恐怕有和我一樣執着於寫詩的人。 束徽之你的才華超羣,就像旗幟高高飄揚,在衆人中格外突出。 你做學問深厚含蓄,就像裝滿財寶的袋子卻不輕易外露。 你的文章就像外表黑色、內裏有文采的朱豹。 你發表的宏論尤其堅定有力,就像推動船隻在急流中航行。 你不滿足於普通的玉石,直接想要雕琢出珍貴的珪瑁。 幸虧你不嫌棄我淺薄,每天都對我進行教誨。 昨天因爲談到詩歌,你讓我談談自己的看法。 我多次推辭卻無法拒絕你的要求,在你的逼迫下我慌亂不已。 這就像讓我披上堅固的鎧甲去引誘那些瘦弱的士兵,趴在房頂上等待穿牆的盜賊。 雖然取勝是必然的,但我這種窘迫的處境也實在令人悲哀。 我勉強拋出這些如同瓦磚般的拙作,希望能換來你如同金珠般的佳作。
關於作者
宋代王令

王令(1032~1059)北宋詩人。初字鍾美,後改字逢原。原籍元城(今河北大名)。 5歲喪父母,隨其叔祖王乙居廣陵(今江蘇揚州)。長大後在天長、高郵等地以教學爲生,有治國安民之志。王安石對其文章和爲人皆甚推重。有《廣陵先生文章》、《十七史蒙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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