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福嚴至後洞記柳書彌陀碑

一盂僧粥三鳴雞,漸望天角生晴曦。 積陰凝靄不得肆,蕩滉破散爭紛披。 清明物象各有職,如再開闢平艱危。 遊人襟韻廓以喜,曉指後洞都忘疲。 小楚亭北望明滅,宛宛一徑微如絲。 問雲般舟道場路,從此亭背無險巇。 寺久荒寂無足往,念有子厚彌陀碑。 獨趨一里轉巖腹,剝粉敗赤逢門楣。 村童門關語嘲哳,似雲乞米僧未歸。 亭亭故碑立青玉,覆以老屋疏且攲。 常嗟古人不可見,尚喜書法存於斯。 世言書字出心畫,體制類彼人所爲。 子厚少年頗疏雋,字合飄逸狂不羈。 胡爲氣質反端厚,至今觀者多有疑。 或雲彼以竄逐久,氣志軟熟非前時。 又云高才尚薄世,故獨立法無所師。 吾嗟世俗日無理,好惡不正論苦畀。 臆決萬事豈獨此,此書何愧人不知。 碑陰三百四十字,疏瘦勁麗何精奇。 九十三人姓名具,陳纘寶曆元年題。 雲此柳書一碑者,元和三年刊厥辭。 至是二月始建立,都其事者楊與倪。 塵蒙壁礙世未見,自我訪尋初愛之。 嗟物晦顯似有數,恨不從事氈與槌。 巉巖西山邃無數,行及二寺方晨炊。 東南谿磴鬥孤絕,下及平壑如懸梯。 南朝佛子謂慧海,卜庵於此存遺基。 鬼神饋食以車運,石崖轍跡如在泥。 智不足以盡萬物,敢決真僞論是非。 老僧夜語亦有理,明發策杖猶遲遲。

譯文:

天還未亮,僧人敲響三下雞鳴的鐘聲,我用過一盂僧粥,漸漸看到天邊開始泛起晴朗的晨曦。那積聚已久的陰雲和厚重的霧氣無法肆意瀰漫,被晨曦的光芒衝散,紛紛消散開來。 在這清朗的天氣裏,世間萬物各安其位,彷彿天地再次開闢,艱難險阻都已被平定。遊人們的胸懷因此變得開闊而喜悅,清晨便指着後洞進發,全然忘記了疲憊。 從小楚亭向北望去,景色時隱時現,一條彎彎的小徑細得如同絲線一般。詢問得知這是前往般舟道場的路,從這亭子背後走並沒有危險難行之處。 聽說那座寺廟長久以來荒廢寂靜,沒什麼值得去的,但我想着那裏有柳宗元所書的彌陀碑。我獨自前行一里路,轉到山岩的深處,看到剝落褪色、紅漆破敗的門楣。 村裏的孩童守在關門前,嘰嘰喳喳地說着難懂的話語,好像在說化緣乞米的僧人還沒回來。那亭亭玉立的古碑,如青玉般矗立着,上面覆蓋的老屋又破舊又傾斜。 我常常感嘆無法見到古人,所幸他們的書法還留存於此。世人說字是內心的寫照,字體風格就像書寫者的爲人。柳宗元年少時頗爲疏放俊逸,按說字應該飄逸狂放、不受拘束。 可爲何他的字體氣質反而端莊厚重,至今觀看的人大多都有疑問。有人說他因爲被貶謫太久,志氣變得溫和,已不是從前的樣子。又有人說他才華高,看輕世俗,所以獨自創立書法風格,沒有效法的對象。 我感嘆世俗之人越來越不講道理,喜好和厭惡都沒有正確的標準,還總是熱衷於發表各種議論。僅憑主觀臆斷來評判萬事,又何止是對這書法呢?這碑上的書法有什麼可慚愧的,卻不被人們真正瞭解。 碑的背面有三百四十個字,筆畫疏瘦卻勁健秀麗,十分精妙奇特。上面還完整地刻着九十三個人的姓名,是陳纘在寶曆元年題寫的。 據說這塊柳宗元書寫的碑,在元和三年刻上文字。到那年二月才樹立起來,負責此事的是楊和倪。這碑被灰塵遮蔽、石壁阻礙,世人都沒見過,從我尋訪到它,便開始喜愛它。 感嘆事物的隱晦和顯揚似乎都有定數,可惜我沒帶着氈子和槌子來拓印。 西山山勢險峻,幽深之處無數,走到兩座寺廟時纔到喫早飯的時間。往東南方向的溪邊石磴陡峭險峻,下到平坦的山谷就像沿着懸梯而下。 南朝有個佛子叫慧海,曾在這裏選地建庵,至今還留存着遺址。傳說鬼神用車給他運送食物,石崖上的車轍痕跡就像印在泥裏一樣。 人的智慧不足以窮盡萬物,我哪敢判定這些事情的真僞、議論是非呢。老和尚夜裏說的話也有道理,第二天清晨我拄着柺杖,還在猶豫着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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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劉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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