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石

宋代 • 羅適

疊石江頭峻如壁，舟人指雲慈母石。
慈母名兮不可聞，巉巖坑壓秋江碧。
我聞慈母石，啓我父母思。
人有父母誰不思，我思父母偏傷悲。
憶昔生我童稚時，家貧日逐圖生資。
父母衣我寧自寒，父母食我寧自飢。
拾薪爲我代燈燭，鬻衣爲我買詩書。
朝夕勸我苦勤讀，戒我弗作庸常兒。
嗟哉我生命多疾，父母提攜延歲日。
忽朝臥病一呻吟，父母咿啞面如漆。
有時爲我祝神祇，願我早著藍袍歸。
此時我心常感發，願如夫子言無違。
嗟哉我生命多蹇，少年不第第已晚。
況兼父母未死時，食不飽兮衣不暖。
今朝身爲一命仕，薄俸聊堪奉甘旨。
雙親已逝掩荒丘，薄俸翻將飽妻子。
有時舉筯食新鮮，默默不知雙淚漣。
拭淚空將酒杯奠，酒杯不到陰容前。
慈母石，世稀有，汝在江頭天地久。
我思父母不得食，此恨當同汝不朽。
嗚呼罔極恩難報，於今頼有移忠孝。
行當竭力事明君，庶可揚名酬二親。

譯文：

在江頭，層層疊疊的石頭高聳陡峭如牆壁一般，船伕指着它們說這就是慈母石。雖然名爲“慈母石”，卻聽不到與之相關的慈母故事，只見那險峻的岩石矗立在碧綠的秋江之上。

我聽聞了慈母石，不由得引發了對父母的思念。人都有父母，誰能不思念呢？而我思念父母時，心中卻格外傷悲。

回憶往昔我年幼的時候，家裏貧困，每日都爲生計奔波。父母給我衣服穿，寧可自己忍受寒冷；父母給我食物喫，寧可自己忍飢挨餓。他們去拾柴來爲我替代燈燭，賣掉自己的衣服爲我買來詩書。從早到晚都勸我刻苦勤奮讀書，告誡我不要做平庸的孩子。

可嘆我命運多舛，體弱多病，父母悉心照料我，讓我得以一天天長大。有一天我忽然臥病在牀，發出一聲呻吟，父母便急得唉聲嘆氣，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有時候他們還會爲我向神明祈禱，希望我能早日穿上藍袍，科舉高中。那時我的內心常常被感動激勵，發誓要像孔夫子說的那樣不違背父母的意願。

可嘆我的命運坎坷不順，年少時科舉未中，等到考中已經很晚了。況且在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喫不飽、穿不暖。如今我身爲朝廷的一名官員，微薄的俸祿勉強能用來供奉美味的食物。然而雙親卻已經離世，長眠在荒丘之中，這微薄的俸祿反倒只能用來養活妻子兒女了。

有時候我舉起筷子品嚐新鮮的食物，不知不覺默默流下淚來。我擦拭着眼淚，只能空自舉起酒杯祭奠他們，可是這酒杯裏的酒卻無法送到他們面前。

慈母石啊，世間少有，你在江頭歷經了漫長的歲月。我思念父母，卻不能讓他們喫到美食，這份遺憾應當和你一樣永遠不會消逝。

唉，父母那無盡的恩情難以報答，如今只能將對父母的孝心轉化爲對君王的忠誠。我應當竭盡全力侍奉賢明的君主，或許這樣能揚名天下，以此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