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赠田舍人

宋代 • 王禹偁

君不见天上星辰拱环极，忽然陨地变成石。
又不见云中鹰隼横高秋，有时搨翼化作鸠。
人生进退甚类此，左迁右转谁自由。
忆昔逢君在邹鲁，翰林丈人东道主。
一言得意便定交，数日论文暗相许。
迩来倏忽十余年，共上赤霄连步武。
禁中更直承明庐，深喜蒹葭依玉树。
两制惟君最清慎，笔力辞锋有余刃。
方期夜直金銮坡，谁知共理淮阳郡。
官衔新换版曹郎，腰佩初悬列侯印。
西垣三字班列闲，南面百城资望峻。
且应尽意颁诏条，岂复回头顾文阵。
下车果有讴谣生，卖刀买犊民归耕。
黄发老农鼓腹唱，雪花双鹿挟辀行。
棠阴露浓滴朱绂，麦秋风冷吹红旌。
行春多暇吟情发，闲作长歌寄同列。
歌中首写明君语，指点神仙为旧侣。
严徐虽合在蓬瀛，邵杜已闻为父母。
重来便恐调金铉，无复区区掌文翰。
直如经岁未征黄，道在何劳重嗟叹。
入则步苍苔，咏红药，了事舍人孙处约。
出则张皂盖，拥朱轮，贤明太守召信臣。
请君屈指数交友，似此宦名能几人。
逢时谁不欲行道，遇主我亦思庇民。
功名富贵皆待命，出处语默聊卫身。
一车甘雨方建隼，万国淳风莫泣麟。
他时宣室召贾谊，贤人事业当并伸。
簷间忍见乌兔走，鉴里星星将白首。
休躭铃合家藏书，且酌郡斋官给酒。
婴儿稚女满眼前，莫负时光笑开口。

译文：

你看啊，天上那星辰都环绕着北极星运转，可忽然间有的就陨落到地上变成了石头。再瞧瞧那云中的鹰隼在高爽的秋空肆意横行，可有时候也会垂下翅膀变成像鸠鸟一样平凡。人生的进退和这情况很是相似，是被贬官还是升职，谁又能自己做主呢？

回忆往昔，我和你在邹鲁之地相逢，那时你这位翰林前辈就是当地的东道主。咱们一聊就意气相投，很快就结为好友，连续几天谈论文章，彼此心中都暗暗认可对方。

转眼间，十多年匆匆过去，咱们一同在朝廷中步步高升。在宫中的承明庐轮流值班，我特别高兴能像蒹葭依附玉树一样追随你。在两制官员里，你最为清正谨慎，笔力雄健、辞锋锐利，游刃有余。本以为你会在金銮坡值夜起草诏书，谁能料到咱们会一同到淮阳郡任职。

你新换了版曹郎的官衔，腰间初次挂上了列侯的印信。你在西垣的官位虽说闲适，但治理一方的资历和威望却很高。你应该全心全意地颁布政令，可别再回头去留恋文坛了。

你到任之后，果然百姓们歌颂之声四起，大家都卖了刀去买耕牛，安心回家耕种。头发花白的老农鼓着肚子欢快歌唱，洁白如雪的双鹿在车辕旁行走。棠树荫下的露水浓重，滴落在你红色的官服上，麦秋时节的冷风吹动着红色的旌旗。

你在巡视春耕时有很多闲暇时光，吟诗作赋的兴致也被激发出来，还写了长诗寄给同僚们。诗里首先提到了圣明君主的话语，还说自己曾与神仙般的人物为伴。虽然你像严助、徐乐一样应该在蓬莱仙境般的朝廷任职，但你在这地方也已经像邵信臣、杜诗一样，被百姓当作父母官了。

你很快可能就要被召回朝廷担任重要官职，不再只是掌管文翰这些小事。要是长时间没有像汉宣帝征召黄霸那样把你召回，只要秉持正道，又何必为此叹息呢？

在朝廷里，你就像孙处约那样，漫步在苍苔上，吟咏着红芍药，处理好各项事务；到地方上，你就如同贤明的太守召信臣，坐着华丽的车子，前呼后拥地去治理百姓。你屈指算算咱们这些朋友，像你这样在官场有如此声名的能有几人呢？

遇到好时机，谁不想施展自己的抱负，遇到贤明的君主，我也想着庇护百姓。功名富贵都得听天由命，是出仕还是隐居、是说话还是沉默，都暂且为了保全自身。你如今带着如甘霖般的恩泽到地方任职，天下风气淳朴，就别为世事变化而哀伤了。

将来像汉文帝在宣室召见贾谊那样，你和贤人们的事业都会蓬勃发展。看着屋檐间日月如飞般流逝，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也渐渐变白。别只沉迷于官署里的藏书，还是尽情享受郡斋里官府供给的美酒。眼前有可爱的儿女环绕，可别辜负了时光，要开心欢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