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雜詩十首 靈山寺

宋代 • 司馬光

神林興盡謀早歸，草間露裛行徑微。
忽思靈山去不遠，馬首欲東還向西。
垂鞭縱轡尋山足，洛水逶迤過數曲。
漸聞林下飛泉鳴，未到已覺神骨清。
入門拂去衣上土，先愛娑羅陰滿庭。
庭下雙渠走清澈，羅縠成紋日光徹。
寒聲淅瀝入肝髓，亂影彯蕭動毛髪。
寺僧引我觀泉源，堂東周回百步寛。
碧頗梨色湛無底，想象必有虯龍蟠。
泉南高山名鳯翅，宛轉抱泉張遠勢。
岸旁修竹逾萬竿，颯颯長含風雨氣。
寺門下望情豁然，桑柘紛披滿一川。
嵩高女幾列左右，王屋太行來掌前。
昔爲孔氏懸泉莊，巖洞猶存荊棘荒。
到今其下多怪石，熊蹲豹攫爭軒昂。
嗟予歸來苦不早，汩沒朝市行欲老。
捫蘿躡屣須數遊，筋力支離難自保。

譯文：

我在那神奇的樹林裏遊興已盡，便打算早早回去。草叢間露水打溼了地面，前行的小路也變得隱隱約約。
忽然想到靈山離這兒並不遠，原本馬頭朝着東邊，卻又轉向了西邊。
我垂着馬鞭，放鬆繮繩，沿着山腳去探尋。洛水彎彎曲曲，拐過了好幾個彎。
漸漸能聽到樹林下飛泉的鳴響，還沒到那兒，就感覺自己的身心都清爽起來。
走進寺廟大門，拂去衣服上的塵土，首先就喜愛上那滿庭院娑羅樹的陰涼。
庭院下兩條水渠裏流淌着清澈的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水面泛起如綾羅般的波紋。
那清冷的泉聲淅淅瀝瀝，直透入人的肝髓；泉邊雜亂的光影飄飄搖搖，讓人毛髮都跟着顫動。
寺裏的僧人帶我去觀看泉源，泉源在堂屋東邊，周圍有百步寬。
泉水像碧綠的玻璃一樣，深邃得看不到底，我想象着裏面一定盤踞着虯龍。
泉水南邊有座高山叫鳳翅山，它蜿蜒曲折，像張開翅膀一樣環抱着泉水。
岸邊的修長竹子超過萬竿，颯颯作響，彷彿常年都帶着風雨的氣息。
從寺門往下望去，心情一下子開闊起來，只見桑樹林和柘樹林錯落分佈在整個平川。
嵩山和女幾山分列左右，王屋山和太行山彷彿就在眼前手掌可及之處。
這裏從前是孔氏的懸泉莊，如今巖洞還在，只是周圍長滿了荊棘，一片荒蕪。
到現在山腳下還有很多怪石，有的像熊蹲伏，有的像豹撲攫，個個顯得氣宇軒昂。
可嘆我回來得太晚了，一直在塵世中奔波忙碌，眼看就要老去。
我真想攀着藤蔓，穿着草鞋多來遊玩幾次，可如今身體衰弱，連自己都難以保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