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疑送虜使還道中聞江鄰幾梅聖俞長逝作詩哭之

宋代 • 司馬光

昨夕郵吏來，叩門致書函。
呼奴取以入，就火開其緘。
不疑賦長篇，發自燕之南。
痛傷江與梅，繼踵良人殲。
噫嗟知其二，尚未知其三。
請從北轅後，覼縷爲君談。
鄰幾雖久病，始不妨朝參。
飲歠寖衰少，厥逆生虛痰。
逮於易簀辰，皮骨餘崆嵌。
遺書屬清儉，終始真無慚。
聖俞食寒冰，外以風邪兼。
愚醫暴下之，結轖候愈添。
惙惙氣上走，不復容鍼砭。
自言從良友，地下心亦甘。
欽聖體素彊，藥石性所諳。
平居察舉措，敢以不壽佔。
一朝蹔歸臥，簿領不廢籤。
訃來衆皆愕，未信猶闚覘。
興言念三子，舉袂涕已沾。
英賢能幾何，逝者跡相銜。
君疑天上才，難得帝所貪。
我疑人間美，多取神所嫌。
茫茫幽明際，蓍蔡難窮探。
憂來不可忘，終日心厭厭。

譯文：

昨天晚上郵差來了，敲着門送來書信。我呼喚僕人把信拿進來，湊近爐火打開信封。原來是不疑寫的長篇詩作，信是從燕地之南發出的。詩中沉痛哀傷江鄰幾和梅聖俞先後離世，賢良之人接連逝去。唉，你只知道其中兩人的事，還不知道第三個人的情況呢。請讓我從你北行之後，詳細地給你說說。

江鄰幾雖然長期患病，但起初並不妨礙上朝參拜。他飲食漸漸減少，氣逆之症生出虛痰。到了臨終之際，只剩下皮包骨頭、身形枯槁。他留下遺書囑咐喪事從簡，一生真是問心無愧。

梅聖俞喫了寒冰，又受了風邪侵擾。愚蠢的醫生貿然用峻下之藥，使腹中結塊的病症更加嚴重。他氣息微弱、上氣不接下氣，連鍼灸治療都無法承受。他自己說能追隨良友而去，到了地下心裏也甘願。

欽聖身體向來強健，對藥物的特性也很熟悉。平時觀察他的行爲舉止，誰也不敢預測他會早逝。有一天他只是暫時臥牀休息，還沒耽誤在公文上簽字。訃告傳來衆人都很驚愕，不敢相信還想再打聽打聽情況。

說起這三個人，我抬手擦拭眼淚，淚水早已沾溼衣袖。世間的英賢能有多少呢，逝去的人一個接着一個。你懷疑是天上人才難得，被天帝貪圖召去；我懷疑是人間美好的事物太多，遭了神靈的猜忌。在這茫茫的陰陽交界之處，就算是用蓍草和龜甲占卜，也難以徹底探究其中的奧祕。憂愁襲來難以忘卻，一整天心裏都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