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山送南城尉罗君

宋代 • 曾巩

麻姑之路摩青天，苍苔白石松风寒。
峭壁直上无攀援，悬磴十步九屈盘。
上有锦绣百顷之平田，山中遗人耕紫烟。
又有白玉万仞之飞泉，喷崖直泻蛟龙渊。
丰堂广殿何言言，阶脚插入斗牛间。
樛枝古木不记年，空槎枵然卧道边。
幽花自婵娟，林深为谁妍。
但见尘消境静翔白鹤，吟清猿，雏禽乳鹿往往嗥荒颠。
却视来径如缘𫄠，千重万叠穷岩峦。
下有荆吴粟粒之群山，又有瓯闽一发之平川。
弈棋纵衡远近布城郭，鱼鳞参差高下分冈原。
千奇万异可意得，墨笔尽秃谁能传。
丈夫舒卷要宏达，世路俯仰多拘牵。
偶来到此醒心目，便欲洗耳辞嚣喧。
罗夫子，一日远补东南官。
爱此层崖峻壑之秀发，开轩把酒可纵观。
喜此披霄插汉之敻起，出门举足得往还。
罗夫子，一尉龙蛇方屈蟠。
此邦人人衣食足，阖境年年枹鼓闲。
几案剸裁得休暇，山水登蹑遗纷烦。
我行送之思故园，引领南望心长悬。

译文：

麻姑山的道路高耸入云，仿佛能触摸到青天，山间苍苔遍布，白石嶙峋，松风带着丝丝寒意。那陡峭的石壁笔直向上，根本无法攀爬，高悬的石磴每走十步就有九步是曲折盘旋的。

山上有一片像锦绣一样的百顷平整田地，山里的隐士在缭绕的紫烟中耕种。还有那高达万仞的白玉般的飞泉，从悬崖上喷射而下，直泻入蛟龙栖息的深潭。

宏伟宽敞的殿堂气势恢宏，台阶的尽头仿佛插入了斗宿和牛宿之间。那些弯曲的树枝、古老的树木，已记不清生长了多少年，空空的树桩毫无生气地横卧在路边。

幽静的花朵独自娇艳美丽，树林如此幽深，它们是为谁而绽放这份艳丽呢？只看见尘埃消散、环境静谧之处，白鹤在飞翔，猿猴在清吟，幼鸟和小鹿常常在荒僻的山巅嗥叫。

回头看刚才走来的路，就像沿着一根绳索蜿蜒曲折，重重叠叠的都是幽深的山峦。向下望去，荆吴一带的群山就像粟米般渺小，瓯闽地区的平川就像一根头发丝那么细。

从山上看，城镇像棋子一样纵横交错地分布着，高低错落的山冈和平原如同鱼鳞般参差不齐。这里的景色千奇万异，让人尽情领略，但就算把毛笔都写秃了，谁又能把这美景完全描绘出来呢？

大丈夫为人处世应该豁达大度、能屈能伸，可这世间的道路却常常让人受到诸多束缚。偶然来到这里，让人耳目一新，便想洗净耳朵，远离那尘世的喧嚣。

罗夫子，您到远方去担任东南地区的官职。您喜爱这层崖峻壑展现出的秀丽风光，打开窗户、举起酒杯就可以尽情观赏。您也欣喜于这山峰高耸入云、直插霄汉的雄伟气势，出门抬脚就能随意往返欣赏。

罗夫子，您担任县尉一职，就像龙蛇暂时屈身盘伏。这个地方的百姓人人衣食富足，全县年年都没有战事。您在处理公文之余能有闲暇时光，登山临水可以忘却尘世的纷扰。

我送您离开，不禁思念起故乡，伸长脖子向南眺望，心中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