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梨

宋代 • 曾鞏

今歲天旱甚，百穀病已久。
山梨最大樹，屬此亦幹朽。
當春花盛時，雪滿山前後。
常期摘秋實，穰穰落吾手。
忽驚冰玉敗，不與膏澤偶。
清朝起周覽，映葉才八九。
閒居問時物，此說得溪叟。
貧齋分寂絕，塵抱徒噎嘔。
寧知蕭條內，把握忽先有。
食新恐非稱，分少覺已厚。
開苞日星動，落刃冰雪剖。
煙潯擇新汲，遠負盈素缶。
英華兩相發，光彩生戶牖。
初嘗蜜經齒，久嚼泉垂口。
蠲煩慰諸親，愈渴忻衆友。
肯視故畦瓜，寧論濁泥藕。
歲晚迫風霜，人飢乏藜糗。
真味雖暫御，未許置樽酒。

譯文：

今年天氣極爲乾旱，各種莊稼受旱情影響已經很久了。山裏最大的梨樹，在這樣的旱災之下也變得乾枯腐朽。

當春天百花盛開的時候，梨花似雪般鋪滿了山的前後，一片銀白。我常常盼望着到秋天能收穫果實，想象着那豐碩的梨子滿滿當當地落在我手中。

然而，突然之間我驚覺這些如冰似玉般的梨子沒能長好，它們沒有得到足夠的雨水滋潤。清晨起來四處查看，透過樹葉能看到的梨子也就八九個而已。

我閒居在家，詢問有關時令物產的情況，這些道理是從溪邊的老翁那裏聽來的。我這簡陋的居所十分寂靜，心中的煩悶只能暗自嚥下。

誰能想到在這蕭條的景象裏，我竟意外地先有了梨子可以品嚐。喫這新鮮的梨子，我擔心自己受之有愧，雖然分到的數量不多，但我覺得已經很豐厚了。

打開梨子的外皮，那色澤如同日月星辰般耀眼；刀刃切開，就像剖開了冰雪一樣。我到煙霧瀰漫的水邊取來新打的井水，遠遠地把水揹回來裝滿白色的瓦罐。

井水的清澈和梨子的鮮美相互映襯，光彩照亮了門窗。剛一入口，那甜味如同蜂蜜般在齒間流淌；長時間咀嚼，又感覺清泉般的汁水從口中流出。

這梨子消除了我的煩惱，也讓親人們感到欣慰；它緩解了大家的口渴，讓朋友們都滿心歡喜。

這時候誰還會去看田地裏的瓜，又哪會在意泥裏的藕呢？到了年末，寒霜和冷風即將來臨，人們飢餓得連野菜和乾糧都缺乏。雖然這梨子的美味能暫時品嚐，但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也不適合擺上美酒來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