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孫之翰

宋代 • 曾鞏

孫侯腹載天下書，崔嵬豈啻重百車。
伏羲以來可悉數，孰若自作何有餘。
更能議論恣傾倒，萬里一瀉崑崙渠。
誰爲胸中斡太極，元氣浩浩隨卷舒。
昔來諫官對天子，何穢不欲親芟鋤。
不容乃獨見磊落，出走並海飄長裾。
孫侯風節何所似，雪洗八荒看太虛。
親如國忠眼不顧，舊若張禹手所除。
歸來已絕褒貶筆，進用祇調敖倉儲。
合持詩書白虎論，更護日月金華居。
萬世根深固社稷，百年舊叟休田閭。
素識孤生愛茅屋，久將老母求山砠。
秋歸願事九江耯，夜出未倦安豐漁。
孔明苟欲性命遂，孟子豈病王公疏。
塵埃未得見此樂，太息一付西江魚。

譯文：

孫侯（孫之翰）腹中裝載着天下的書籍，那學識的淵博，何止像百輛車堆積起來那般厚重。從伏羲氏以來的歷史事件都能一一細數，他要是自己著書立說，那更是綽綽有餘。

他更擅長高談闊論，見解如滔滔江水恣意奔流，好似萬里長流的崑崙渠水一般勢不可擋。是誰能讓他胸中運轉着如太極般的大智慧，使得元氣浩浩蕩蕩，隨着他的思考和表達而伸縮自如。

過去他做諫官的時候面對天子，對那些醜惡的現象，恨不得親手全部剷除。正因爲他剛正不阿，容不下奸邪，才顯得如此光明磊落，卻也因此被迫離開京城，沿着海邊飄拂着長袍遠去。

孫侯的風骨氣節像什麼呢？就如同大雪洗淨了四面八方的荒穢，使天空變得澄澈空曠。他對像楊國忠那樣親近卻奸佞的人，連看都不看一眼；對於像張禹那樣曾經舊交卻虛僞的人，也能果斷地與之劃清界限並加以清除。

他歸來之後已經不再撰寫褒貶時政的文章，如今只負責調配管理敖倉的糧食儲備。他本應該手持詩書，在白虎觀與衆人討論經典，匡正學術；更應該像護衛日月一樣，在金華殿侍奉皇帝。他的學說和才能足以讓國家根基萬世穩固，讓那些老臣也能安享晚年不再爲國家憂心。

我向來知道他喜歡住簡陋的茅屋，早就打算帶着老母親隱居在山間。秋天的時候希望能侍奉像九江耇老那樣的賢達之人，夜晚出去捕魚也不覺得疲倦，就像在安豐捕魚的漁人一樣自在。

就像諸葛亮如果想保全性命，就會選擇隱居；孟子也不會以疏遠王公貴族爲弊病。只是如今我還在塵世的塵埃中，無法享受這樣的快樂，只能長嘆一聲，把這份感慨託付給西江裏的魚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