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日正午,大暑若沸鑊。 時行古關道,十步九立腳。 煙雲炙盡散,樹木曬欲落。 喉鼻喘不接,齒舌津屢涸。 擔血僮破領,鞍汗馬濡膊。 幽坑困猿狖,密莽渴鳥雀。 至此因自謂,胡爲就名縛。 所利緣底物,奔走冒炎惡。 塵心日夜迫,欲住不能略。 因念吾故園,左右悉林薄。 昔我未第時,此有文酒樂。 長松借高蔭,飛瀑與清濯。 層崖對僧詠,大石引客酌。 畏景雖赫然,無由此流爍。 於今只夢想,欲往途路邈。 所效殊未立,期歸尚誰約。 徒爾發短歌,西首謝巖壑。
大熱過散關因寄裏中友人
譯文:
在六月的正午時分,大暑的天氣就像那滾燙沸騰的大鍋。我此時正行走在古老的關道上,沒走幾步就得停下歇歇腳。
天空中的煙雲被炙熱的太陽烤得消散殆盡,路邊的樹木也被曬得彷彿搖搖欲墜。我喘着粗氣,喉嚨和鼻子都來不及換氣,牙齒和舌頭也多次乾渴得沒了津液。挑擔的僮僕額頭被磨破,鮮血直流;馬鞍上汗水浸溼,連馬的前腿都溼透了。
幽深的山坑裏,猿猴被困得難受;茂密的草叢中,鳥雀也因乾渴而無精打采。
到了這個時候,我不禁自問,我爲什麼要被名利束縛呢?追求的那些好處究竟是什麼呢,讓我在這酷熱惡劣的天氣裏奔波。塵世的功名利祿之心日夜逼迫着我,就算想停下來也做不到。
我不禁想起我的故鄉,那裏四周都是樹林和草叢。以前我還沒有科舉中第的時候,在那裏有吟詩飲酒的樂趣。高大的松樹能借我一片清涼的樹蔭,飛流的瀑布可以讓我清爽地洗滌。我曾對着層層山崖與僧人吟詩,也曾在大石頭上邀請客人飲酒。
雖然那時也有炎炎烈日,但在故鄉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被酷熱折磨。如今這一切都只能在夢裏想想,想要回去,路途卻那麼遙遠。我所追求的事業還沒有什麼成就,想要回去也不知道能和誰約定。
只能無奈地寫下這首短歌,朝着西邊的故鄉山水,表達我的歉意與思念。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