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讀契嵩輔教編,浮屠氏有不可忽。 後於京師識懷璉,彼上人者尤奇倔。 餘嘗從容問其友,璉復爲餘道居訥。 是三大士才過人,所畜豈肯吾儒屈。 文章汪洋道義富,不止區區事其佛。 餘思此等更誰似,蜀有人焉頗超越。 成都敏行字無演,所謂萬星中一月。 想嵩璉訥見須避,不爾往往被呵咄。 通禪曉律兩無礙,前會定預耆闍崛。 羣經列史固汗漫,獨泛其深仍出沒。 外之所精者書畫,不問不語常若喫。 計其夏臘殊未幾,在大衆中誠突兀。 餘守陵陽至窮陋,雨浸一春泥汩汩。 英磎磽磝磴道嶮,行客欷歔上崷崒。 無演衝冒獨不顧,來款餘門手持謁。 呼之使前見已喜,相貌圓滿藏神骨。 清譚坐久愈飄灑,頓遣塵襟落如拂。 新詩古文覽嘉貺,氣格俊健凌霜鶻。 觀其袞袞出論議,收斂便可與簪笏。 試將邀之使從仕,笑指此頂安更髪。 日招與語自無厭,何乃告去苦倉卒。 西城曉日照高嶺,倒搭幹陀入深樾。 師歸常宜見嘉祐,此老心中已無物。 好音相與頻寄惠,餘在空山正伊鬰。
送無演歸成都
譯文:
我曾經讀過契嵩的《輔教編》,由此知道佛教中人有不可輕視之處。後來在京城結識了懷璉,這位高僧尤其奇特出衆。我曾不慌不忙地向他詢問他的朋友,懷璉又爲我說起了居訥。這三位大德之士才華遠超常人,他們所懷有的學識和志向,怎肯屈居於我們儒生之下。
他們的文章氣勢磅礴,蘊含着豐富的道義,並非僅僅侷限於鑽研佛法。我思索像他們這樣的人還有誰能相比,蜀地就有一位頗爲超凡脫俗的。成都有個叫敏行、法號無演的僧人,他就如同萬星中的明月一般耀眼。想來契嵩、懷璉、居訥見了他都得避讓,不然說不定會被他呵責。
無演精通禪理和戒律,毫無阻礙,前世定然是參與過耆闍崛山法會的。衆多經典和史籍知識浩瀚如煙,他卻能深入鑽研,在其中游刃有餘。此外,他還精於書畫,不與人交談時常常像口吃一樣沉默寡言。算起來他出家的年數並不多,但在衆多僧人中卻十分突出。
我任職陵陽,此地極其偏僻簡陋,雨水浸泡着泥土,一片泥濘。英磎的山路崎嶇險峻,石級難行,過往行人都在上山時嘆息不已。無演卻不顧這些艱難險阻,前來拜訪我,手中拿着名帖。我把他叫到跟前,一見面就滿心歡喜,他相貌圓滿,氣質不凡。
我們坐着清談,時間越久,他的談吐就越灑脫,頓時讓我心中的塵世雜念像被拂去一樣消失。他贈送我新詩和古文,詩文字裏行間氣格俊健,如同凌霜的鶻鳥一般。看他滔滔不絕地發表議論,若收斂心性,完全可以入朝爲官。我試着邀請他出仕,他卻笑着指着自己的光頭,意思是已出家又怎會再蓄髮爲官。
我每天都邀請他來交談,從不厭煩,可他卻突然倉促地告知我要離去。清晨,西城的陽光照在高峻的山嶺上,他倒搭着僧衣,進入了幽深的樹林。
無演你回去後應該常去拜見嘉祐大師,這位老人家心中已了無掛礙。希望你能常常給我寄來你的消息,我在這空山之中正鬱悶着呢。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