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婦行

宋代 • 文同

婉婉西鄰女，韶顏豔朝霞。
淑性自天與，少小傳令嘉。
孝愛親黨重，巧慧閭里誇。
其母最嬌憐，看若眼下花。
自從掙冠笄，未始離窗紗。
讀書佩箴戒，舉止無纖瑕。
求媒不自審，得婿非良家。
如以瓊樹枝，使之並蒹葭。
憶初行嫁時，遺贈矜豪華。
明珠蹙袿裾，雜寶裝簪珈。
餘貲詎可數，但較輦以車。
其姑本寒種，貪壑常谽谺。
得婦不問好，求索惟無涯。
侍奉四五年，叫物愈餓鴉。
百欲一不應，用毒同虺蛇。
豈惟被詬辱，抑亦遭笞撾。
馳使執賤役，課責日夜加。
手指盡禿瘃，鬢髪仍髟髿。
一旦不任事，病骨枯若槎。
委頓臥在牀，尚爾磨怒牙。
既死亦不顧，但恣攫且拏。
聞之道路人，涕泗而諮嗟。
養女擇所適，此事寧輕耶。
家法要相委，在邇不在遐。
娉禮貴得中，尚約不尚奢。
尊章若慈仁，至死甘苧麻。
請看西鄰女，一失千里差。

譯文：

在西邊鄰居家，有個溫婉動人的姑娘，她那美麗的容顏比朝霞還要豔麗。她善良美好的品性是上天賦予的，從小就有很好的名聲。她孝順友愛，受到親戚們的敬重；心靈手巧，被鄰里們誇讚。她的母親對她極爲疼愛，就像把她當作眼中最珍貴的花朵。

從成年之後，她就深居閨中，很少離開那窗紗。她讀書學習，牢記着各種箴言訓誡，一舉一動都沒有絲毫的瑕疵。然而，她在選擇媒人時沒有慎重考慮，結果嫁了個品行不好的丈夫。這就好比把珍貴的瓊樹枝，和那普通的蘆葦放在一起。

回想當初她出嫁的時候，家裏贈送的嫁妝極爲豪華。珍珠裝飾在她的衣裳上，各種珍寶鑲嵌在她的髮簪和頭冠上。陪嫁的錢財多得數不清，用車子都裝了好多輛。

她的婆婆出身貧寒，貪婪得像個無底的深淵。得到這樣的兒媳也不珍惜，只知道無休止地索取。她侍奉婆婆四五年，婆婆索要東西時就像餓極了的烏鴉。只要有一點要求沒被滿足，婆婆就像毒蛇一樣狠毒。她不僅遭受婆婆的辱罵，還會被鞭打。婆婆驅使她做各種低賤的勞役，日夜不停地對她提出嚴苛的要求。她的手指因爲勞作全都凍裂、起了凍瘡，頭髮也變得蓬亂不堪。

有一天，她實在無法承受繁重的勞作，瘦弱的身體像枯木一樣躺在牀上。即便如此，婆婆還在她面前咬牙切齒地發怒。她死後，婆婆也毫不顧念，只顧着肆意搶奪她的財物。

路上的人聽說了這件事，都忍不住傷心流淚，嘆息不已。這告訴我們，養女兒要慎重選擇她的歸宿，這件事怎麼能輕視呢？選擇婆家時，要注重他們的家風，最好是近一些、知根知底的人家。聘禮的多少要適中，崇尚簡約而不追求奢華。如果公婆慈愛仁義，那麼做兒媳的就算一輩子喫苦受累也心甘情願。看看這西鄰的姑娘，一旦選擇錯誤，就會造成巨大的差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