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蜂行

宋代 • 戴表元

山翁愛蜂如愛花，山蜂營蜜如營家。
蜂營蜜成蜂自食，翁亦藉蜜裨生涯。
每當山蜂採花出，翁爲守關司徼遮。
朝朝暮暮與蜂狎，頗識蜂羣分等差。
一蜂最大正中處，千百以次分來衙。
叢屯雜聚本無算，勢若有制不敢譁。
東園春晴草木媚，漫天蔽野飛橫斜。
須臾駢翼致雋永，戢戢不翅輸牛車。
似聞蜜成有所獻，儔類不得先摩牙。
重防覆衛自嚴密，雖有毒螫何由加。
一朝大蜂出不戒，舂容靚飾修且姱。
蜻蜓忽來伺其怠，搏擊少墜遭蝦蟆。
羣蜂倉皇迷所適，謁走欲死聲呀呀。
求之不得久乃定，復結一聚猶如麻。
我來訪翁親目睹，搏髀不覺長諮嗟。
翁言蜂種幸蕃盛，衆以義聚猶堪嘉。
烏衣槐安傳自古，蠻觸分據兩角蝸。
雖雲彷彿存國族，徒以紀異其辭誇。
博勞舅婦恨翼短，鱉靈異姓爭荒遐。
豈如茲蜂互推舉，一體同氣無疵瑕。
我憐翁言私誚責，扶傷早愧隋侯蛇。
況伊二毒俱下類，瑣細不足勞鞭撾。
前尤往悔俱勿論，事會倚仗來尚賒。
新房才成蜂未壯，舊房委棄墜泥沙。

譯文：

山裏的老翁喜愛蜜蜂就如同喜愛鮮花一般，山間的蜜蜂釀造蜂蜜就像是經營自己的家。蜜蜂把蜂蜜釀造出來後自己食用，老翁也憑藉蜂蜜來維持生計。

每當山蜂出去採花的時候，老翁就守在關口巡查警戒。從早到晚與蜜蜂親近熟悉，很能識別蜂羣裏的等級差別。有一隻最大的蜂處在正中間的位置，千百隻蜜蜂按照次序圍繞着它，就像來衙門朝拜一樣。它們聚集在一起數量多得難以計算，但看起來好像有秩序制約着，不敢喧鬧。

東園裏春天晴朗，草木顯得格外嫵媚，蜜蜂漫天蔽野地橫飛斜舞。不一會兒，它們就成雙成對地帶着甜美的花蜜歸來，那密集的樣子就像牛車源源不斷地運送貨物。好像聽說蜂蜜釀成後要有所奉獻，同類不能搶先去享用。蜜蜂們重重防護、嚴密守衛，即使有毒的敵人也沒辦法加害它們。

有一天，最大的那隻蜂出門時沒有防備，它從容優雅、裝飾精美，體態修長美好。蜻蜓忽然趁它懈怠的時候來攻擊，它被擊落了少許，又遭遇了蛤蟆。蜂羣頓時倉皇失措，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四處亂撞，叫得悽慘。尋找了很久都沒找到蜂王，蜂羣才漸漸安定下來，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我來拜訪老翁，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忍不住拍着大腿，長嘆不已。老翁說蜜蜂的種羣幸好還繁盛，它們憑藉道義聚集在一起，還是值得稱讚的。像烏衣巷的故事、槐安國的傳說自古就有，蠻氏和觸氏在蝸牛的兩角上割據相爭。雖說好像存在着國家和宗族，但也只是用來記載奇異之事，言辭誇張罷了。博勞鳥夫妻遺憾翅膀太短，鱉和其他不同種類的生物爭奪荒遠之地。哪裏比得上這些蜜蜂相互推舉，同氣連枝，沒有一點瑕疵。

我聽了老翁的話暗自自責，慚愧自己還不如隋侯救治受傷的大蛇那樣有愛心。況且那蜻蜓和蛤蟆都是卑劣的壞東西，它們太渺小瑣碎，不值得去懲處。以前的過錯和悔恨都不要再提了，未來的事情還難以預料。新的蜂巢剛剛建成，蜜蜂還不夠強壯，舊的蜂巢已經被遺棄，墜落在泥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