鵓鴣詞

宋代 • 俞德鄰

鵓鴣鵓鴣，爾拙無伍。
朝飛何從來，暮宿何處所。
飲啄不自營，日日呱呱叫春雨。
沙場鬼哭天沈陰，澤國夔魈夜相語。
一聲兩聲雲冥冥，三聲四聲水建瓴。
十聲百聲大雨車軸下，千聲萬聲江翻海漲鼇宮傾。
羲和推車不敢出，鮫人畏溼綃機停。
淤泥三尺百賈臥，十家一二炊煙青。
鵓鴣鵓鴣喚雨又不已，教爾閉觜不閉觜。
再拜拜天公，箋詞小心風。
雨師屏翳，雲師豐隆。
鵓鴣爾何物，盜天之柄裒頑兇。
天晴呼婦雨逐婦，寄巢生子隨西東。
願天敕后羿，挾矢操強弓。
射逐九州外，勿使孳尾添雌雄。
天關九重暗氛霧，鵓鴣飛來複飛去。
黔黎𫙺𫙺生魚頭，鵓鴣猶自鳴不休。
重爲告曰，鵓鴣鵓鴣，爾形甚眇，爾聲孔悲。
爾鳴不止，爾心何爲。
伊昔黃帝作，鳳凰巢阿閣。
此時無爾鳴，五風十雨天下樂。
又聞有虞氏，韶成鳳凰至。
此時無爾鳴，風雨弗迷天下治。
爾今雖彊顏，不如闔口歸深山。
山深樹密百鳥閒，落花流水聲潺潺。
秋分春分任爾化，何用對雨鳴間關。
爾今不肯去，吾亦能爾恕。
長安挾彈多少年，勸爾藏頭莫相遇。

譯文：

鵓鴣啊鵓鴣，你笨拙得沒有能與你相匹配的同類。
清晨你從哪裏飛來，傍晚又在何處棲息呢？
飲食和啄食這些事自己都不操心去做，卻整日呱呱叫着迎來春雨。
戰場上鬼魂悲哭，天空陰沉昏暗，水鄉澤國裏夔和魈在夜裏互相低語。
鵓鴣叫一聲兩聲時，雲朵昏沉；叫三聲四聲時，雨水如高屋建瓴般傾瀉而下。
叫上十聲百聲，大雨就像車軸滾動般密集落下；叫上千聲萬聲，江水翻騰、海水高漲，連鰲居住的宮殿都彷彿要被沖垮。
太陽神羲和都不敢趕着太陽車出來，鮫人也因爲怕溼而停下了織綃的機子。
淤泥有三尺厚，商人們都閉門不出，十戶人家中只有一兩戶還冒着炊煙。
鵓鴣啊鵓鴣，你呼喚雨還不停歇，讓你閉嘴你卻偏不閉。
我再次向老天爺拜了又拜，小心地寫下奏詞。
雨神屏翳，雲神豐隆啊。這鵓鴣算什麼東西，竟敢盜用上天的權柄，聚集着這股頑劣兇蠻之氣。
天晴的時候它呼喚着雌鳥，下雨的時候又追逐着雌鳥，隨便找個地方築巢生子，居無定所。
希望上天能命令后羿，拿着強弓搭上利箭。
把鵓鴣射趕到九州之外，不讓它們再繁衍雌雄後代。
天門九重都被昏暗的霧氣籠罩，鵓鴣卻還是飛來飛去。
百姓們愁眉苦臉，像長了魚頭一樣愁苦，鵓鴣卻還鳴叫個不停。
我再次鄭重地對你說，鵓鴣啊鵓鴣，你的身形十分渺小，叫聲卻格外悲切。
你叫個不停，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從前黃帝治理天下時，鳳凰在宮殿旁的閣樓上築巢。
那個時候沒有你鳴叫，風調雨順天下百姓都安居樂業。
又聽說舜帝時，《韶》樂奏成鳳凰都飛來。
那個時候也沒有你鳴叫，風雨適時，天下太平。
你如今雖然厚着臉皮叫個不停，還不如閉上嘴回到深山裏去。
深山裏樹木茂密，百鳥悠閒自在，落花隨着流水發出潺潺的聲響。
春分秋分時節任你去變化，何必對着雨嘰嘰喳喳地叫個沒完。
你現在不肯離去，我也能對你寬容。
長安城裏有多少拿着彈弓的少年啊，勸你藏好頭別和他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