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

宋代 • 陶弼

五代乏真主，奸雄紛僭僞。
橫磨闊刀劍，白日相篡弒。
我宋有神祖，潛德動天意。
故天意若曰，往爲我之嗣。
神祖拜稽首，乃即皇帝位。
不惠兆民樂，不怒諸侯畏。
顛倒執玉帛，奔走恐後至。
大商國三分，一朝有其二。
太宗以義撫，真宗以仁治。
王道竹箭直，誦聲金鼎沸。
獨有陰山戎，時時寇邊地。
天子赫斯怒，大警巡澶衛。
射殺右賢王，遂斬匈奴臂。
狼心帖然服，結好同昆弟。
自此兩河間，寂寂無戎備。
卒閒喜夜歌，將老貪春睡。
自此爲太平，恍逾三十歲。
戎昊乘我間，南馳賀蘭騎。
陽關久夜開，樞朽不可閉。
陣雲起秦雍，殺氣橫涇渭。
使臣股慄奏，宰相瞋目議。
僉曰亟發兵，豎子坑甚易。
倉皇築邊壘，未戰力先瘁。
遇迫開庫兵，土蝕鋒芒脆。
防秋採舊屯，推轂謀新寄。
舊屯老且死，少者無實藝。
良由不訓練，手足迷擊刺。
新寄將家子，從小生富貴。
六韜未曾讀，口但知肉味。
師復從中御，進退由閽寺。
權輕號令冗，兩戰無遺類。
曹公棄七軍，晉人獲三帥。
吾兵自此喪，有詔新其制。
此器不預設，一旦從何致。
朝廷急郡縣，郡縣急官吏。
官吏無他術，下責蚩蚩輩。
耕牛拔筋角，飛鳥禿翎翅。
簳截會稽空，鐵烹董山碎。
供億稍後期，鞭樸異他罪。
愁氛壅太虛，霽景晝冥晦。
我聞郭汾陽，料敵多奇異。
單箠諭突厥，蕃酋雙膝墜。
又聞李西平，臨戎有英氣。
身著紅錦袍，懷光肝膽碎。
是知用兵術，在人不在器。
君耳舜高聽，君目舜明視。
願採謀略長，勿倚干戈銳。

譯文：

五代時期缺乏真正的君主，那些奸雄紛紛越位稱帝，建立僞政權。他們手持又寬又大的刀劍肆意妄爲，大白天就相互篡權弒君。

我們宋朝有太祖皇帝，他潛藏的品德感動了上天。所以上天好像在說：“去做我的繼承人吧。”太祖皇帝恭敬地叩拜，然後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他不施小恩小惠，卻能讓百姓歡樂；不發怒，卻讓諸侯敬畏。各方諸侯紛紛帶着玉帛前來朝貢，爭先恐後，生怕落後。商朝曾三分天下，而周朝一朝就擁有了其中的三分之二。我們宋朝也是如此，太宗皇帝用道義安撫天下，真宗皇帝用仁愛治理國家。王道就像竹箭一樣正直，百姓的讚頌聲如同鼎中沸騰的水一般熱烈。

只有陰山一帶的戎族，時常侵犯我們的邊境。天子勃然大怒，大規模警戒巡視澶州和衛州。在戰鬥中，宋軍射殺了敵方的右賢王，就像斬斷了匈奴的手臂一樣。那些戎族兇悍的心這才順服，與我們結爲兄弟之好。

從那以後，黃河和淮河之間一片寂靜，不再有軍事防備。士兵們閒暇時喜歡在夜裏唱歌，將領們年老後貪戀春日的睡眠。就這樣，太平的日子恍恍惚惚地過了三十多年。

然而，西夏趁着我們的懈怠，向南派遣騎兵越過賀蘭山。陽關長久以來夜晚都敞開着，門樞都腐朽得無法關閉。戰雲在秦州和雍州上空湧起，殺氣瀰漫在涇水和渭水之上。使臣嚇得雙腿發抖地向朝廷奏報，宰相們瞪大眼睛商議對策。大家都說要趕緊發兵，認爲消滅那些小子很容易。

於是倉促地修築邊境堡壘，可還沒打仗，士兵們的戰鬥力就先衰弱了。等到緊急關頭打開倉庫拿出兵器，卻發現兵器被泥土腐蝕，鋒芒都變得脆弱不堪。爲了防禦秋季的邊患，調用原來的屯兵，又選拔新的將領。可原來的屯兵年老的快要死去，年輕的又沒有實際的作戰本領。這都是因爲平時沒有好好訓練，士兵們連基本的攻擊和刺殺動作都不熟練。新選拔的將領都是將家子弟，從小生活在富貴之中。他們連《六韜》這樣的兵書都沒讀過，嘴裏只知道肉的味道。而且軍隊作戰還要受到朝中的控制，進退都由宦官決定。將領權力小，號令繁雜，打了兩場仗，士兵幾乎全軍覆沒。就像曹操曾丟棄七軍，晉人曾俘獲三位元帥一樣，我們的軍隊從此元氣大傷。朝廷於是下詔革新軍事制度。

如果這些兵器不預先準備好，一旦有戰事從哪裏去獲得呢？朝廷催促郡縣，郡縣又催促官吏。官吏沒有別的辦法，就向下責令那些百姓。百姓們的耕牛被拔去筋角，飛鳥被拔光翎翅。會稽的竹子被砍截一空，董山的鐵被熔鍊得粉碎。如果供應物資稍微延誤了期限，受到的鞭打責罰比其他罪行還要重。愁雲慘霧瀰漫在天空，白天的晴朗景色也變得昏暗無光。

我聽說唐朝的郭子儀，預料敵情十分奇特。他單人獨騎拿着馬鞭勸諭突厥，讓蕃族首領雙膝跪地。又聽說李晟，面對敵軍時充滿英氣。他身着紅錦袍，就讓李懷光膽戰心驚。由此可知，用兵的關鍵在於人，而不在於兵器。陛下您有像舜帝一樣高遠的聽力，像舜帝一樣明亮的視力。希望您採納有謀略的建議，不要僅僅依靠兵器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