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埜書懷

宋代 • 金君卿

險途籲可憎，淺俗寖澆競。
進物莫若利，趨時不如佞。
吾道何由亨，讒人方醜正。
予生與時戾，所賦得剛勁。
力古恥浮文，論經斥非聖。
強勉悅時事，難乎易天性。
木舌不卷柔，枯株微蔭映。
沿洄避風波，進退觸機穽。
八載脫流銓，恩與萬家令。
移官瘴嶺下，親闈阻溫凊。
南荒地多暑，嵐氛午猶暝。
因思古令尹，舒慘系民命。
士元都下治，汲黯辭以病。
幾欲慕伊人，去就得非輕。
雖然萬夫長，亦足觀以政。
升進由漸階，困窮亦前定。
所以勤吏術，敺民一其行。
澄清疏浚源，披攘塞邪徑。
吏手不得縱，奸豪無敢橫。
訓染所難入，未免加笞榜。
宿黠殊欲悛，良民適相慶。
僅慰百里心，莫聳四海聽。
世人重苟且，耳目非卓夐。
庸兒難共議，寧與智者爭。
咄哉蠅蟲癡，不喜圭玉瑩。
爾舌徒揚箕，吾心本如鏡。
質諸古聖賢，周孔與楊孟。
當時窮達間，猶不免譏評。
況於吾徒者，得謗適爲幸。
丈夫抱事業，力行以待聘。
神龍潛於淵，不恥羣蛙黽。
騏驥縶於野，無嫌困泥濘。
一旦亨天衢，挺身立朝廷。
禮義張國維，威福尊君柄。
接武臯夔際，致主勳華盛。
名將日月垂，功與天地並。
彼已烏足論，攎懷成笑詠。

譯文：

唉，這險惡的仕途實在是讓人憎惡，淺薄庸俗的風氣日益盛行，人們都熱衷於互相競爭攀比。

如今，想要向上爬最好的辦法就是追逐利益，迎合時勢還不如靠阿諛奉承。我的正道要怎樣才能行得通呢？那些進讒言的小人正在詆譭正直之士。

我生來就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上天賦予我的是剛強正直的性格。我致力於鑽研古人學問，以浮華的文章爲恥，談論經典時堅決駁斥那些非聖人的觀點。要是勉強自己去討好現實，這實在太難改變我的天性了。

我就像那不會捲曲變軟的木舌，又似只能投下微弱樹蔭的枯樹。在人生的長河中迂迴躲避着風波，可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好像隨時會掉進機關陷阱裏。

八年來我好不容易擺脫了流外銓選的低微身份，承蒙皇恩做了一縣之長。可如今又調任到這瘴氣瀰漫的嶺南，沒辦法在父母身邊盡孝。

這南方荒遠之地多是炎熱天氣，山間的霧氣到中午還像黃昏一樣昏暗。我由此想到古代的賢能官員，他們的舉措關乎百姓的苦樂。龐統治理耒陽縣事務，汲黯曾以有病推辭任職。我好幾次都想效仿他們，但去留取捨並不是小事。

雖然我只是個統領一方百姓的長官，也可以通過政務來展現自己的才能。晉升是要一步步來的，窮困潦倒或許也是命中註定。

所以我努力學習爲官之道，引導百姓統一行動。就像澄清水源要疏浚源頭一樣，我要剷除邪道。讓官吏不能肆意妄爲，讓奸豪不敢橫行霸道。

對於那些難以教化的人，難免要施加刑罰。那些老奸巨猾的人終於有所悔改，善良的百姓爲此相互慶賀。我僅僅能讓這一縣百姓感到欣慰，還不足以讓四海之人都聽聞我的聲名。

世人大多喜歡得過且過，他們的見識並不卓越深遠。那些平庸之輩難以和他們共同商議大事，我寧願和智者爭論。

唉，那些愚蠢的蠅蟲啊，不喜歡美玉的晶瑩。你們儘管像簸箕揚米一樣搬弄是非，可我的心就像鏡子一樣明澈。

我可以拿古代的聖賢來做印證，像周公、孔子、楊朱和孟子。他們在當時不管是窮困還是顯達，都免不了遭到別人的譏諷和批評。

何況像我們這樣的人，遭到誹謗說不定還是一種幸運呢。大丈夫心懷事業，就應該努力踐行等待被任用的時機。

神龍潛伏在深淵裏，不會以和羣蛙、蛤蟆共處爲恥。駿馬被困在野外，也不會嫌棄深陷泥濘之中。

一旦時來運轉，能夠在朝廷上一展身手。我會用禮義來維護國家的綱紀，用賞罰來尊崇君主的權威。追隨皋陶、夔那樣的賢臣腳步，輔佐君主建立輝煌的功勳。

讓我的名聲如日月般長久流傳，讓我的功績與天地同在。那些庸人又哪裏值得一提，我收起心中的感慨，付之一笑，把這一切化作吟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