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醉僧圖

宋代 • 黃文雷

僧之飲酒，地獄咫尺。
此僧飲酒，天龍辟易。
僧之飲酒，背面扺諱。
此僧飲酒，口角觱沸。
披毛帶角即不理，倒階臥路而已矣。
一生般若幾杯湯，個是逃禪真法子。
不憂兜率不着渠，只憂兜率無酒酤。
臨行自謗不羞恥，至今留與人畫圖。
畫圖得龍眠，畫形兼畫意。
君看阿堵中，如如元不死。
是臥是死誰得知，手中尚記攜鴟夷。
翻河倒海不救渴，安得餘瀝流於斯。
我觀此僧面孔真滑稽，醉中定解草聖並賦詩。
當其幕天席地時，惜無人以筆墨隨。
紛紛散聖今何爲，頼有一醉留其奇。
君不見夜雨閉門難學柳下惠，又不見背水置陣古來惟有韓將軍。

譯文：

普通僧人要是飲酒，離下地獄也就不遠了。可這位僧人飲酒，連天上的神龍都要退避三舍。

普通僧人要是飲酒，會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但這位僧人飲酒，喝得嘴角唾沫橫飛，毫不掩飾。

他纔不管什麼因果輪迴、六道衆生，喝多了就直接倒在臺階上、臥在路上。一生參透的智慧，就像幾杯茶湯一樣平常，他纔是真正逃避禪規的妙人。

不用擔心兜率天不接納他，只擔心兜率天裏沒有酒賣。他臨死前還自我詆譭，也不覺得羞恥，到現在還被人畫成了圖。

這圖是李公麟（龍眠居士）畫的，既畫出了僧人的外形，又畫出了其中的意境。你看畫中僧人的眼神，彷彿他根本就沒死。

也不知道他是醉臥還是死了，不過他手中還緊緊握着酒器。就算能翻河倒海，也解不了他的酒渴，怎麼會有多餘的酒流到這地上呢。

我看這僧人面孔真是滑稽有趣，醉的時候肯定能寫出草書、作出詩篇。當他以天爲幕、以地爲席盡情暢飲時，可惜沒有人爲他拿着筆墨記錄。

那些所謂的“散聖”如今都怎樣了呢，還好有這位醉僧留下了這份奇特。

你沒看到嗎，在夜雨閉門之時，很難做到像柳下惠那樣坐懷不亂；又沒看到嗎，背水列陣這樣的奇謀，自古以來只有韓信將軍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