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生陽山，龍生龍母死。 於何藏斯陳，其說從古始。 豈伊冥邈中，而亦有地利。 季春旬八日，歲歲雨冥晦。 龍下大如柱，萬目儼駭視。 謂龍來朝母，人胡不知禮。 邑人嚴奉供，神宮聯梵寺。 龍君與龍母，居中堂殿位。 兩廡香火誰，分祀及四子。 山腰有龍湫，泓澄一掬水。 水旱不涸溢，甘冽冷牙齒。 禱雨乞一滴，闔境得沾濟。 昔年令君來，瀝酒方奠啓。 有物蜿蜒見，舉體金色被。 巡沿上巾幞，馴狎了無畏。 令君端笏迎，迎入香奩裏。 誕四子如粟，久矣傳神異。 逮置湫石邊，倏與電俱逝。 或示夢畫工，畫龍要珠戲。 或載見蜿蜒，躍戲花壺際。 神靈及事怪，龔碑詳紀記。 迎享送三辭，上軋騷章麗。 荔子丹蕉黃，羅池未專美。 餘來擊節誦，金石歌聲曳。 邇年又喧傳，其說更譎詭。 後殿方落成，將以奉大士。 一夕大風雨，巨石暗飛墜。 高高山頂來，直頓殿堂內。 端然一寶座，不偏亦不倚。 既無繩墨量，誰與安位置。 不知幾鬼推，毋廼陰兵徙。 是爲鬼龍力，其說信有以。 又云虎新過，泥沙印遺趾。 爬抓大木皮，畫畫有文理。 海山斷不連，四望惟茅葦。 又無穴宅居，此物從何至。 有龍必有虎，神驅理或爾。 不然虎尊龍，墓前來伏跪。 想當清夜月，踡跼妥其尾。 談玄與訊怪，更僕良未已。 笑呼金叵羅，一把詩腸洗。 數酌帶微酣，長嘯奮雙袂。 徑直上山巔，惟如履平地。 海神會我心，捲浪雪花沸。 中年腳尚健，有志聊自喜。 下山猛捉筆，揮掃不停臂。 素壁兩三間，掀舞龍蛇勢。
題陳山龍祠
譯文：
白龍誕生於陽山，小龍出生後龍母便死去。
小龍究竟藏身在這陳山何處呢，相關說法從遠古就已流傳。
難道在那幽深邈遠之中，也存在着適宜的地理條件？
每年農曆三月十八這天，總是細雨迷濛天色晦暗。
白龍下來時身軀大如巨柱，衆人都驚恐而敬畏地注視着。
都說龍是下來朝拜母親的，人們怎麼能不懂禮數。
當地百姓恭敬地供奉着，神宮與佛寺相連。
龍君和龍母，安坐在中堂殿的位置。
東西兩廊祭祀的又是誰呢？原來是龍的四個兒子也分別受祭。
山腰處有個龍湫，潭水清澈如同一捧清泉。
無論乾旱還是洪澇，它既不幹涸也不氾濫，水質甘冽，冷得讓人牙齒髮顫。
只要向它祈求一滴雨水，整個縣境都能得到潤澤。
從前有位縣令前來，灑酒開始祭祀。
有個蜿蜒的物體出現，全身覆蓋着金色。
它沿着縣令的頭巾往上爬，溫順親暱毫無畏懼。
縣令端着笏板相迎，把它迎進了香盒裏。
它生下四顆如粟米般的小龍，很久以來就傳得神乎其神。
等把它們放到龍湫的石頭邊，它們瞬間就和閃電一起消失了。
有時它會在夢中指示畫工，要畫龍戲珠的畫面。
有時有人看見它蜿蜒遊動，在花壺邊跳躍嬉戲。
神靈之事和怪異現象，龔氏碑上詳細地記載着。
迎神、享神、送神的三篇祭辭，可與《離騷》相媲美。
荔枝紅了，香蕉黃了，這裏的神奇並不比羅池遜色。
我來此擊節吟誦，歌聲如金石般鏗鏘悠揚。
近年來又有喧鬧的傳言，說法更加離奇古怪。
後殿剛剛落成，本打算供奉觀音大士。
一晚狂風暴雨，一塊巨石暗中飛來。
從高高的山頂落下，直直地落在殿堂之內。
它端端正正像個寶座，不偏不倚。
既沒有用繩墨來測量，又是誰把它安放得如此合適呢？
不知道是幾個鬼在推，莫非是陰兵搬運的？
這就是鬼和龍的力量，這種說法似乎也有道理。
又說有老虎剛經過，泥沙上留下了它的腳印。
它抓撓大樹的樹皮，抓痕都呈現出紋理。
這裏與海山根本不相連，四周望去只有茅草蘆葦。
又沒有洞穴可以居住，這老虎是從哪裏來的呢？
有龍的地方必有虎，也許是神靈驅使的緣故。
不然就是老虎尊崇龍，在墓前伏地跪拜。
想象在那清幽的月夜，它蜷縮着尾巴安靜地趴着。
談論玄奇和怪異之事，即使換了很多人來講述也說不完。
我笑着招呼拿來金酒杯，用酒來洗滌詩腸。
喝了幾杯有了些微醉，我揚起雙袖長嘯。
我徑直向山頂走去，感覺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
海神似乎領會了我的心意，捲起的海浪如雪花般翻騰。
人到中年腿腳還很健壯，有這樣的興致讓我暗自欣喜。
下山後我猛地拿起筆，揮毫不停。
兩三間素壁上，筆勢如龍蛇飛舞。
納蘭青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