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歌 其二

破衲虽破破复补,身中自有长生宝。 拄杖奚用岩头藤,草鞋不用田中藁。 或狂走,或兀坐,或端立,或仰卧。 时人但道我风颠,我本不颠谁识我。 热时只饮华池雪,寒时独向丹中火。 饥时爱吃黑龙肝,渴时贪吸青龙脑。 绛宫新发牡丹花,灵台初生薏苡草。 却笑颜回不为夭,又道彭铿未是老。 一盏中黄酒更甜,千篇内景诗尤好。 没弦琴儿不用弹,无腔曲子无人和。 朝朝暮暮打憨痴,且无一点闲烦恼。 尸解飞升总是闲,死生生死无不可。 随缘且吃人间饭,不用缫蚕不种稻。 寒霜冻雪未为寒,朝饥暮馁禁得饿。 天上想有仙官名,人间不爱真人号。 跨虎金翁是铅兄,乘龙姹女为汞嫂。 泥丸宫里有黄婆,解把婴儿自怀抱。 神关气关与心关,三关一簇都穿过。 六贼心如火正焚,三尸胆似天来大。 不动干戈只霎时,破除金刚自搜逻。 一齐缚向火炉边,碎为微尘谁斩挫。 而今且喜一粒红,已觉丁公婚老媪。 当初不信翠虚翁,岂到如今脱关锁。 叶苗正嫩采归来,猛火炼之成紫磨。 思量从前早是早,翠虚翁已难寻讨。 我今不见张平叔,便把悟真篇骂倒。 从前何知古圣心,慈悲反起儿孙祸。 世人若要炼金丹,只去身中求药草。 十月工夫慢慢行,只愁火候无人道。 但知进退与抽添,七返九还都性燥。 溪山鱼鸟恁逍遥,风月林泉供笑傲。 蓬头垢衣天下行,三千功满归逢岛。 或居朝市或居山,或时呵呵自绝倒。 云满千山何处寻,我在市廛谁识我。

译文:

我这破旧的僧袍啊,破了又补,可我自身却拥有那能让人长生不老的法宝。我不需要用那岩头的藤条做拄杖,也不用田中稻草编草鞋。 我有时疯狂奔走,有时呆呆坐着,有时端正站立,有时仰面躺卧。旁人只说我疯疯癫癫,可我本就没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我呢。 热的时候,我就饮用口中的津液;寒冷的时候,我独自向体内的丹田寻求温暖。饥饿的时候,我爱吃那象征着生机的“黑龙肝”;口渴的时候,我贪婪地吸着代表着元气的“青龙脑”。 我的绛宫好似新绽放出了牡丹花,灵台就像刚长出了薏苡草。我笑着说颜回不算夭折,又说彭祖也不算长寿。 一杯中黄之酒更加甘甜,千篇《内景经》里的诗句尤其美妙。没有琴弦的琴不必弹奏,没有曲调的曲子也无人应和。 我日日夜夜装着憨傻痴愚,一点闲烦恼都没有。尸解飞升这些在我看来都是闲事,生生死死我都无所谓。 我随缘吃着人间的饭食,既不养蚕也不种稻。寒霜冻雪对我来说不算寒冷,早晚挨饿我也能忍受。 天上或许有我的仙官之名,可人间的真人称号我却不爱。那如同跨虎的金翁是铅之兄长,乘龙的姹女就是汞之嫂嫂。泥丸宫里有那黄婆,她能好好地把婴儿抱在怀中。 神关、气关和心关,这三关我能一下子全都穿过。心中的六贼如同烈火在焚烧,体内的三尸胆子大得像天一样。不用大动干戈,只在瞬间,我就能破除自身的种种障碍,自行搜寻清理。 把它们都绑到火炉边,让它们碎成微尘,看谁还能再来挫折我。 如今我欣喜地得到了那一粒金丹,就好像丁公与老妇人成了婚。当初要是不信翠虚翁的话,哪能到如今摆脱这尘世的枷锁。 把那正鲜嫩的叶苗采回来,用猛火炼制就能变成紫磨金一般的丹药。 想想从前,自己明白得也算早了,可翠虚翁如今却难以寻觅。我如今没见到张平叔,真想把他的《悟真篇》骂倒。 以前哪能理解古代圣贤的心思,他们的慈悲反而给后人带来了麻烦。 世人要是想炼制金丹,只需在自己身体里寻找药草。十个月的炼丹功夫要慢慢进行,只愁没人能把火候的诀窍说清楚。 只要懂得进退和抽添的方法,七返九还也别心急。 溪边山峦、鱼鸟多么逍遥自在,清风明月、山林泉石供我欢笑。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地行走天下,等三千功德圆满就回到蓬莱仙岛。 我有时住在热闹的集市,有时住在清幽的山间,有时还会呵呵大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云雾布满千山,哪里能找到我呢?我就在这市井之中,可又有谁能认出我呀。
关于作者
宋代白玉蟾

白玉蟾(1194 - ?),南宋时人,祖籍福建闽清,生于海南琼州,内丹理论家。南宗的实际创立者,创始金丹派南宗,金丹派南五祖之一。生卒年待考,原名葛长庚,本姓葛,名长庚。字如晦,号琼琯,自称神霄散史,海南道人,琼山老人,武夷散人。幼聪慧,谙九经,能诗赋,长于书画,12岁时举童子科,作《织机》诗;才华横溢,著作甚丰。自幼从陈楠学丹法,嘉定五年(1212)八月秋,再遇陈楠于罗浮山,得授金丹火候诀并五雷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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