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衲虽破破复补,身中自有长生宝。 拄杖奚用岩头藤,草鞋不用田中藁。 或狂走,或兀坐,或端立,或仰卧。 时人但道我风颠,我本不颠谁识我。 热时只饮华池雪,寒时独向丹中火。 饥时爱吃黑龙肝,渴时贪吸青龙脑。 绛宫新发牡丹花,灵台初生薏苡草。 却笑颜回不为夭,又道彭铿未是老。 一盏中黄酒更甜,千篇内景诗尤好。 没弦琴儿不用弹,无腔曲子无人和。 朝朝暮暮打憨痴,且无一点闲烦恼。 尸解飞升总是闲,死生生死无不可。 随缘且吃人间饭,不用缫蚕不种稻。 寒霜冻雪未为寒,朝饥暮馁禁得饿。 天上想有仙官名,人间不爱真人号。 跨虎金翁是铅兄,乘龙姹女为汞嫂。 泥丸宫里有黄婆,解把婴儿自怀抱。 神关气关与心关,三关一簇都穿过。 六贼心如火正焚,三尸胆似天来大。 不动干戈只霎时,破除金刚自搜逻。 一齐缚向火炉边,碎为微尘谁斩挫。 而今且喜一粒红,已觉丁公婚老媪。 当初不信翠虚翁,岂到如今脱关锁。 叶苗正嫩采归来,猛火炼之成紫磨。 思量从前早是早,翠虚翁已难寻讨。 我今不见张平叔,便把悟真篇骂倒。 从前何知古圣心,慈悲反起儿孙祸。 世人若要炼金丹,只去身中求药草。 十月工夫慢慢行,只愁火候无人道。 但知进退与抽添,七返九还都性燥。 溪山鱼鸟恁逍遥,风月林泉供笑傲。 蓬头垢衣天下行,三千功满归逢岛。 或居朝市或居山,或时呵呵自绝倒。 云满千山何处寻,我在市廛谁识我。
快活歌 其二
译文:
我这破旧的僧袍啊,破了又补,可我自身却拥有那能让人长生不老的法宝。我不需要用那岩头的藤条做拄杖,也不用田中稻草编草鞋。
我有时疯狂奔走,有时呆呆坐着,有时端正站立,有时仰面躺卧。旁人只说我疯疯癫癫,可我本就没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我呢。
热的时候,我就饮用口中的津液;寒冷的时候,我独自向体内的丹田寻求温暖。饥饿的时候,我爱吃那象征着生机的“黑龙肝”;口渴的时候,我贪婪地吸着代表着元气的“青龙脑”。
我的绛宫好似新绽放出了牡丹花,灵台就像刚长出了薏苡草。我笑着说颜回不算夭折,又说彭祖也不算长寿。
一杯中黄之酒更加甘甜,千篇《内景经》里的诗句尤其美妙。没有琴弦的琴不必弹奏,没有曲调的曲子也无人应和。
我日日夜夜装着憨傻痴愚,一点闲烦恼都没有。尸解飞升这些在我看来都是闲事,生生死死我都无所谓。
我随缘吃着人间的饭食,既不养蚕也不种稻。寒霜冻雪对我来说不算寒冷,早晚挨饿我也能忍受。
天上或许有我的仙官之名,可人间的真人称号我却不爱。那如同跨虎的金翁是铅之兄长,乘龙的姹女就是汞之嫂嫂。泥丸宫里有那黄婆,她能好好地把婴儿抱在怀中。
神关、气关和心关,这三关我能一下子全都穿过。心中的六贼如同烈火在焚烧,体内的三尸胆子大得像天一样。不用大动干戈,只在瞬间,我就能破除自身的种种障碍,自行搜寻清理。
把它们都绑到火炉边,让它们碎成微尘,看谁还能再来挫折我。
如今我欣喜地得到了那一粒金丹,就好像丁公与老妇人成了婚。当初要是不信翠虚翁的话,哪能到如今摆脱这尘世的枷锁。
把那正鲜嫩的叶苗采回来,用猛火炼制就能变成紫磨金一般的丹药。
想想从前,自己明白得也算早了,可翠虚翁如今却难以寻觅。我如今没见到张平叔,真想把他的《悟真篇》骂倒。
以前哪能理解古代圣贤的心思,他们的慈悲反而给后人带来了麻烦。
世人要是想炼制金丹,只需在自己身体里寻找药草。十个月的炼丹功夫要慢慢进行,只愁没人能把火候的诀窍说清楚。
只要懂得进退和抽添的方法,七返九还也别心急。
溪边山峦、鱼鸟多么逍遥自在,清风明月、山林泉石供我欢笑。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地行走天下,等三千功德圆满就回到蓬莱仙岛。
我有时住在热闹的集市,有时住在清幽的山间,有时还会呵呵大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云雾布满千山,哪里能找到我呢?我就在这市井之中,可又有谁能认出我呀。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