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謂

宋代 • 白玉蟾

造物果小兒，可得問天公。
一生貧到骨，萬感悲填胸。
形神本塵坌，身世相羈籠。
安得騎玉鼇，眇然追冥鴻。
錦步四十里，濁哉一石崇。
東閣萬張頤，哺一公孫洪。
銅山流臭泉，到了埋鄧通。
何如德行貴，晞顏師仲弓。
文苑麗長春，學海深無窮。
人自涇渭水，我但夷齊風。
貂裘有何異，羊棗遠不同。
人生水上萍，世事江頭楓。
三思欲四休，一拙勝萬工。
火宅煎殺人，此身如甑中。
於道有所味，觸意無復忡。
心杓指以南，性水決而東。
煉得身如鶴，始可衝秋空。
道人亦不貧，朝灌三畦松。

譯文：

我暗自思忖，那造物之神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孩，真想問一問天公啊。我這一生窮困潦倒，窮到骨子裏去了，萬千感慨和悲傷填滿了胸膛。

我的形體和精神原本就沾染了塵世的污濁，這世間的種種經歷就像牢籠一樣束縛着我。怎樣才能騎上那巨大的玉鰲，悠然地去追尋那高飛的鴻雁，超脫這世俗呢？

石崇出行時錦緞鋪了四十里路，如此奢華，可這是多麼污濁的行徑啊。公孫弘身居高位，門下食客衆多，他卻只爲一人提供食物。鄧通曾擁有銅山，鑄造錢幣，財富無數，可最後還是落得悲慘的下場。

哪裏比得上有高尚的品德珍貴呢？我要仰慕顏回，師從仲弓，學習他們的品德。文學的園地如同春天般美麗且長盛不衰，學問的海洋深不見底，無窮無盡。

別人就像涇水和渭水一樣，清濁自分，而我只願有伯夷、叔齊那樣高潔的風骨。穿貂裘和穿普通衣服又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呢，喜歡羊棗和不喜歡羊棗也是大不一樣的個人喜好罷了。

人生就像水面上的浮萍，漂泊不定，世事如同江頭的楓葉，隨波逐流，變幻無常。我再三思考，決定要懂得知足、休心養性，有時候看似笨拙的做法反而勝過無數的巧計。

這世俗世界就像熊熊燃燒的火宅，把人煎熬得痛苦不堪，我的身體就像放在甑裏蒸煮一樣難受。

只要對“道”有所領悟，有所品味，那麼遇到任何事情就不會再憂心忡忡。我的心就像指向南方的北斗星杓一樣堅定，我的性情就像向東流淌的水一樣自然。

只有把自己修煉得像仙鶴一樣超凡脫俗，才能衝向那秋天的天空，自由自在。

其實作爲修道之人也不算貧窮，每天清晨去澆灌三畦松樹，這樣的生活也自有一番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