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春苦雨書懷

宋代 • 李覯

春秋書大雨，三日已爲霖。
如何方春時，終月常積陰。
淙空若泉瀉，蕩地成淵深。
曾無晝夜別，顧恐山嶽沈。
疑是天上河，底漏不可禁。
傍無女媧石，欲補難爲針。
又疑坎宮水，陽曜所不臨。
何等大鬼物，戲把北斗斟。
誰籠三足烏，冷臥空桑林。
勾芒失權柄，羞恥啼盈襟。
枉殺幾樹花，恣許泥土浸。
或雲天有意，欲使誅荒淫。
田穀彼何罪，芽穎當森森。
一粒且漂溺，不啻千黃金。
路絕弔客行，餒我憂巢禽。
風聲怒打屋，寒氣獰穿衾。
況我出山遠，久次茲江潯。
嗟嗟歲月晚，悠悠金玉音。
無聊但詼笑，有得還歌吟。
莫怪旅愁甚，旅人千萬心。

譯文：

在古代的史書《春秋》裏，記載過下大雨的事，要是連下三天雨就稱得上是霖雨了。可如今正值仲春時節，怎麼能整月都一直陰沉沉的呢？

雨水從高空傾瀉而下，就像泉水從山間奔流，大地上被雨水沖刷出一個個深深的水潭。這雨不分白天黑夜地下着，真讓人擔心連山嶽都會被淹沒。

我懷疑這是天上的銀河底部破了個大口子，根本沒法止住這洶湧的水流。可身邊又沒有女媧補天時用的五彩石，就算想補也找不到合適的工具。

又猜測或許是掌管北方水的坎宮之水氾濫了，連太陽的光輝都無法照到這裏。也不知道是哪個厲害的鬼物，竟在那裏肆意地把北斗當作酒勺來舀水玩耍。

那能帶來光明的三足烏，也不知道被誰困住了，只能冷冰冰地臥在空桑林裏。掌管春天的勾芒神失去了權力，羞愧得淚流滿襟。

這雨胡亂地打落了好幾樹的花朵，任由它們被泥土浸泡。有人說這是上天有意爲之，想要懲罰那些荒淫無道之人。可田裏的穀物有什麼罪過呢？它們的幼苗本應該茁壯成長、一片繁茂。如今哪怕是一粒谷種都可能被雨水沖走，這損失可遠遠不止千兩黃金啊。

道路都被雨水阻斷了，連弔唁的客人都無法通行。我擔心那些巢裏的鳥兒會被餓死。風聲怒吼着拍打房屋，寒氣像惡獸一樣穿透了我的被子。

況且我遠離家鄉，長久地停留在這江邊。可嘆歲月匆匆，我一直盼望着遠方親友的消息卻始終沒有音信。

百無聊賴的時候我只能勉強開開玩笑，偶爾有所感悟便吟唱幾句。別怪我這旅愁如此濃重，出門在外的旅人啊，各有各的憂愁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