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歲西溯鄂,今歲東入吳。 同一琵琶亭,行客各異塗。 當時白傅恨,陳跡久榛蕪。 豈特無遺音,榛蕪今亦無。 突兀眼前屋,丹堊塗{木諮/木}櫨。 廢興曾幾時,傳舍同蘧廬。 已見兩折柳,於此餞老夫。 昔持使者節,今發追鋒車。 我則齊出處,世自分榮枯。 而況天地間,萬變同須臾。 我觀商婦者,瑣瑣豈足書。 琵琶本常技,何地無此徒。 夫販浮梁茶,婦即空舟居。 長吏溼青衫,禮法毋乃疎。 樂天子牟心,一念存江湖。 詎關蝦蟆陵,維以懷故都。 譬之澤畔吟,此語非寓歟。 蓋嘗考遺集,一事曾同符。 聞歌鸚鵡洲,尋聲得幼姝。 倚檣泣明月,清淚垂真珠。 夫君當此時,正屬典午初。 不應奇謗後,無復思廉隅。 六義有比興,觀洧傳洵盱。 託物皆一理,實事那相須。 人情伏與妬,所值分賢愚。 低眉終不說,正恥悻悻俱。 初意祇如此,膠柱何足拘。 子折武昌柳,予宅潯陽廬。 二詩端可識,一笑聊洗誣。 明朝重回首,撾鼓催徵艫。
將發琵琶亭
譯文:
前一年我向西逆流而上前往鄂州,今年又向東行進進入吳地。
同樣是這一座琵琶亭,過往的行人卻各有不同的路途。
當年白居易所懷有的遺憾,那些過往的事蹟早已被荒草埋沒。
不只是再也聽不到當年琵琶的遺音,就連那荒草如今也不見蹤跡。
眼前突兀地矗立着房屋,斗拱上塗滿了紅白色的顏料。
興衰的變化才過了多久啊,這琵琶亭就如同供人暫宿的旅舍。
我已經兩次在這裏折柳送別,都是在此爲自己餞行。
昔日我手持使者的符節,如今則乘坐着快速的追鋒車。
我對出仕和退隱一視同仁,而世人卻自分榮耀與落魄。
更何況在這天地之間,萬千變化就如同片刻之間的事。
我看那彈奏琵琶的商婦,她那些瑣碎的事情哪裏值得書寫。
彈奏琵琶本就是常見的技藝,哪個地方沒有這樣的人呢。
她的丈夫去浮梁販賣茶葉,她就獨守着空船居住。
白居易這位長官竟爲此淚溼青衫,這在禮法上恐怕有些疏忽了。
樂天(白居易)有一顆嚮往自在的心,心中一直留存着對江湖的念想。
這哪裏是因爲蝦蟆陵的緣故,只是藉此來懷念故都罷了。
這就好比屈原在澤畔的吟唱,這些話語難道沒有寄託深意嗎?
我曾經考證過白居易的文集,有一件事與之相符。
他在鸚鵡洲聽到歌聲,循着聲音找到了一位年輕女子。
那女子靠着桅杆在明月下哭泣,清淚如同珍珠般落下。
樂天在那個時候,正是西晉初期。
不應該在遭受奇特的誹謗之後,就不再顧及自己的品行操守。
《詩經》中有比興的手法,《詩經·鄭風·溱洧》中就記載着男女遊玩的情景。
借物抒情道理都是一樣的,又何必非要與實事一一對應呢。
人情有隱藏和嫉妒,所遇到的人也分賢明和愚蠢。
商婦低眉始終不說出心中所想,正是以那種悻悻然的樣子爲恥。
最初的意思只是如此,又何必拘泥於刻板的理解呢。
你折下武昌的柳枝送別,我居住在潯陽的廬舍。
這兩首詩的真意應當能夠辨識,我一笑而過,暫且洗刷掉那些無端的污衊。
到了明天再次回首,鼓聲就要催促着徵船出發了。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