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懷

隨牒滄海隅,兩見初月吐。 緬懷故山友,飄散等風雨。 低頭繙簿書,仄足隨步武。 荒哉舊時學,千石壓一縷。 涇渭誰濁清,荼薺互甘苦。 痴兒了官事,朝飯或過午。 聊爲五斗淹,未受三命俯。 有得那免失,無闕孰爲補。 門前流水車,六轡去如組。 忽逢阮生途,微徑何由取。 誇者類死權,所死固已粗。 人生天地間,誰客復誰主。 蛙鳴儻適意,賢於兩部鼓。 蝸角起相攘,戰劇赤白羽。 息機自搰搰,獨趣甘踽踽。 喧寂不相謀,笑人從鄧禹。 行藏正有時,倚樓追杜甫。 固知抱書癖,未肯學錢虜。 長纓覊單于,尺紙招贊普。 古來磊落人,過眼蚊蚋聚。 且復對青山,天外修眉嫵。 悠然成獨酌,醉語免童羖。 是時秋冬交,寒事欲墐戶。 蛩螿夜唧唧,草木霜莽莽。 新詩從何來,令我隘寰宇。 颯然出世姿,一蛻塵與土。 海風入書幃,吟和鷗鴉樐。 夜光驚照室,恍若珠還浦。 拂研染松煤,自汲寒井甒。 惡語未用刪,意澹聲節古。 起看參鬥橫,的歷掛枌栩。

譯文:

我隨着公文來到這滄海之角,轉眼間已經兩次見到新月初升。 我深深懷念故鄉的好友,他們如今像風雨中的落花般四處飄散。 我只能低頭翻閱那堆積如山的公文簿冊,小心翼翼地跟隨上司的步伐亦步亦趨。 我舊時所學的那些知識是多麼的無用啊,就如同千鈞之重壓在一根細線之上。 如今這世間,誰能分清涇水和渭水的清濁,就像分不清苦菜和薺菜哪個是甜哪個是苦一樣。 我這愚笨之人整日忙於處理官府之事,喫早飯有時都過了中午。 我不過是爲了那微薄的俸祿而暫時停留在此,還沒有爲了官職而卑躬屈膝。 有所得必然會有所失,沒有缺失又談何彌補呢? 門前那車水馬龍,馬繮繩如絲帶般整齊。 忽然就像遇到阮籍所悲嘆的歧途,我該從哪條小路前行呢? 那些愛慕虛榮追逐權勢的人大多死於權力爭鬥,他們所追求的本就是粗陋之物。 人生在世,誰又是客誰又是主呢? 如果青蛙的鳴叫能讓我感到愜意,那比兩部鼓吹的樂聲還要美妙。 人們爲了蝸角般的小利而互相爭鬥,就像激烈交戰的紅白羽箭。 我停止機巧之心,獨自在這忙碌中保持自我,甘願孤獨前行。 喧鬧和寂靜本就不能相融,我嘲笑那些像鄧禹一樣追逐名利的人。 人生的出處行藏自有其時機,我倚着高樓追慕杜甫的情懷。 我深知自己有癡迷於讀書的癖好,不肯去學那些愛錢的小人。 我也曾想如古人一樣,用長纓捆綁單于,用一紙書信招降贊普。 可古往今來那些磊落的人,在時光中也不過像眼前飛過的蚊蚋一般聚集又消散。 我還是暫且對着這青山吧,那青山如天外嫵媚的美人眉。 我悠然地獨自飲酒,醉後胡言也不用擔心被人笑話。 此時正值秋冬交替之際,寒冷的日子到了該用泥塗抹門窗的時候。 蟋蟀和寒蟬在夜裏唧唧鳴叫,草木被霜覆蓋,一片蒼茫。 這新詩不知從何處而來,讓我覺得這天地都變得狹隘了。 它帶着颯然出世的姿態,彷彿能讓人擺脫塵世的污濁。 海風吹進我的書房,我吟詩與鷗鴉的叫聲相和。 這詩的光彩如同夜光,驚照一室,恍惚間就像寶珠回到了浦口。 我拂開硯臺,研磨松煙墨,親自去寒井中汲水。 那些看似粗糙的語句不用刪減,意境淡泊而聲調節奏古樸。 我起身看到參星和北斗星橫在天空,明亮閃爍地掛在榆樹上。
關於作者
宋代戴栩

戴栩,字文子,永嘉(今浙江溫州)人。溪族子。嘗學於葉適。寧宗嘉定元年(一二○八)進士。十六年,以監草料場門檢點試卷(《宋會要輯稿》選舉二一之一八)。歷官太學錄、通判信州。理宗淳祐四年(一二四四)以實錄院檢討官除祕書郎,出爲湖南安撫司參議官。有《浣川集》十八卷(明《國史經籍志》),已佚。清四庫館臣據《永樂大典》輯爲十卷,其中詩三卷。事見本集詩文及《南宋館閣續錄》卷八、明弘治《溫州府志》卷一○。 戴栩詩,以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浣川集》爲底本,酌校殘本《永樂大典》等。新輯集外詩附於卷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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