斸葛行

宋代 • 洪諮夔

晨雞未號霜塞塗，前村後村遞招呼。
長鑱短篝采葛去，冰滿髯鬢風無襦。
頻年米賤置不問，高藤稠葉青扶疎。
但聞酒渴欲吞海，一片兩片甘於酥。
山深土厚雨露足，造物巧爲凶年儲。
紙錢掛樹跪致祝，地媼發閟何其都。
初疑大澤龍蛇蟄，又疑京觀鯨鯢屠。
防風氏骨碩且大，母陀羅臂修而腴。
赬肩下山日未晡，候門迎路讙妻孥。
松明燃火塼地爐，且削且搗投冰壺。
細如桄榔滑如菰，白如人面柔如膚。
和以粉米隨所須，餠餌其精飯其粗。
潦田不收野草枯，飢虎藉此猶能驅。
蕨萁札耳皆可糈，徵自葛始功莫逾。
小兒媚竈愁眉舒，大兒捧盎還嗟吁。
青青之麥何時須，長葛盡矣吾誰餔。
嗚呼富青州，黃承事，古人有，今人無。
醉摩便腹視餓夫，以腹揣腹心安乎。

譯文：

天還沒亮，晨雞尚未打鳴，寒霜鋪滿了道路，前村和後村的人們互相招呼着。大家拿着長钁頭、帶着短火把，紛紛去採摘葛藤，冰霜掛滿了鬍鬚和鬢角，寒風中人們衣衫單薄。

這些年米價便宜，葛藤也就沒人在意，如今高藤上綠葉繁茂又稀疏。只聽大家說酒喝多口渴得像要把海吞下去，這時喫一片兩片葛藤，感覺比酥油還香甜。

這深山裏土地深厚，雨露充足，大自然彷彿巧妙地爲災荒年景儲備了食物。人們把紙錢掛在樹上，跪着虔誠地祈禱，土地神打開寶藏是多麼慷慨啊。

剛看到那挖出的葛藤，起初懷疑是大澤裏蟄伏的龍蛇，又懷疑是堆積如山被屠殺的鯨魚和鯢魚。它們就像防風氏的骨頭一樣碩大，又像母陀羅的手臂一樣修長而豐腴。

人們紅着肩膀下山時太陽還未西斜，妻子兒女在門口和路上歡呼着迎接。回到家，點燃松明，燒旺磚地爐，一邊削着葛藤一邊搗制，然後把它投進冰壺。

製成的葛粉細得像桄榔絲，滑得像菰米，白得像人臉，軟得像肌膚。可以根據需要和上米粉，精細的做成餅餌，粗糙的煮成飯。

積水的田地沒有收成，野草也乾枯了，就算是飢餓的老虎靠這葛粉也能撐過去。蕨萁、札耳這些都可以當作糧食，但從功效來說，從葛藤開始利用是最厲害的。

小孩子討好竈神，愁眉舒展了，大孩子捧着盆卻還在嘆息。那青青的麥苗什麼時候才能成熟啊，要是葛藤採光了，我們還能靠誰來填飽肚子呢。

唉，像富青州、黃承事這樣救濟百姓的古人是有的，可如今卻沒有這樣的人了。那些醉醺醺摸着圓滾滾肚子的人看着捱餓的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良心能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