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糟行

宋代 • 洪諮夔

龍州石秫七鬥醪，百錢半升官價高。
村民無分酒到吻，清晨荷薪爭博糟。
得糟還家喜欲舞，遠汲淡煮燃松毛。
𦺥飺麥餠澀難下，藉此咽送如葷臊。
我時作守輒自愧，每飯釜有羹堪轑。
罷官兩夏肉入務，食糟卻如住百牢。
紛綸玉縷芼蔥渫，晃漾珠滴沾麻膏。
多從未破甑頭餾，間入半折鐺中爊。
王瓜未甲蒿苣老，芬美獨擅盤飧豪。
饞奴停匕朵予餕，一餔七八譏何饕。
太平無事稱意飽，竹牀大鼾枕離騷。
客來闖戶口尚臭，錯疑被酒醺陶陶。
我亦爲言，恰夢金絲帳底斟羊羔。

譯文：

龍州用七鬥高粱釀成美酒，這酒半升就要一百文錢，官定的價格可真高啊。村裏的百姓根本沒機會把酒喝到嘴裏，天剛亮就扛着柴草去爭着換酒糟。

換到酒糟回家，村民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到遠處去打水，用松毛燒火慢慢煮着酒糟。平日裏喫的麥餅又澀又難以下嚥，有了這酒糟，就着它喫下去，感覺像喫了葷腥一樣。

我當時在這裏做太守，常常爲此感到慚愧，我每頓飯鍋裏都有能煮成羹湯的食材。罷官之後過了兩個夏天，肉都沒什麼喫的了，喫起酒糟來卻感覺像住在供應百牢的地方一樣豐盛。

煮好的酒糟如同紛亂的玉縷，還加上蔥一起調和，湯汁晃動，像珠子滴在麻膏上。大多是從破舊的甑裏蒸餾出來的，偶爾也在半折的鐺裏煎炒。這時王瓜還沒長出來，蒿苣也老了，這酒糟卻獨自以它的芬芳美味成了飯桌上的佳餚。

連貪喫的僕人都放下勺子等着喫我剩下的，我一頓飯喫七八口，他們還譏諷我太貪喫。在太平無事的時候能喫得心滿意足，我就躺在竹牀上，枕着《離騷》，鼾聲大作。

有客人闖進門來，還能聞到我嘴裏的酒糟味，錯以爲我喝醉了，醉態陶陶。我也跟他們說，我剛纔正好夢到在金絲帳裏斟着羊羔美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