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钓吟

我生本是丝纶客,尝抱丝纶钓王国。 胶庠虽识姚有虞,载车未遇周西伯。 抱琴归去古江边,江头风月犹依然。 江风刮岸岸如削,江月照人人未眠。 沙平浪静江天阔,换酒捉鱼鱼拨剌。 有时醉椀和月吞,有时醉棹和烟拨。 或唱歌,或吹笛,欵乃宫商人不识。 歌声唤彻烟水寒,笛声清透云霄碧。 不张帆,任渠去,去到云山深处住。 云山深处有画图,添个云山画图侣。 不拨棹,任渠流,流入玻瓈影里头。 玻瓈影里迸珠玉,千斛万斛谁能收。 倦时眠,醉时舞,渔家自有神仙府。 睡时蝴蝶梦庄周,舞处鸥鸢奏韶武。 自举归钓吟,清江漠漠烟沉沉。 云藏万壑暗水尾,风吹孤月摇天心。 翠微父,翠微父,和我行歌进南浦。 画桥流水抹晴烟,残照暮霞收宿雨。 水连天,天似水,一蓑活计谁能比。 枫叶飘霜鲈鲙香,杨花飞雪河鲀美。 也不学,姜太公,百年将至方非熊。 会须年少遇真主,恢我诸夏车书同。 也不学,严子陵,云台不为冠殊勋。 中兴只作钓台侣,胸中百万知无兵。 我网不似汉,汉网何太疎,也曾漏却吞舟鱼。 何当周密如枢机,直欲纤悉皆无遗。 我钩不似吕,吕钩何太直,除却文王有谁识。 争如猛曲一弯腰,牵取星珠并月璧。 鱼胶寒齿折蒿剔,蟹螯刺指和笼烹。 屠龙饪鼎口不美,断鲸斫炙肠聊撑。

译文:

我生来本就是个垂钓之人,曾怀揣着远大抱负,想在这国家的舞台上一展身手,就像用钓丝去钓取功名利禄一般。 在学校里我虽知晓像尧舜那样的贤君圣主,可却没像姜子牙那样,遇到像周文王姬昌那样能赏识我的明主,坐着车子来请我出山。 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琴回到古老的江边。江头的风和月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江风猛烈地刮着江岸,把江岸吹得像被刀削过一样笔直陡峭。江上的明月照着我,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沙滩平坦,波浪平静,江天一片开阔。我在这里换酒喝,去捉鱼,鱼儿在水里活蹦乱跳。有时候我喝醉了,连那天上的月亮仿佛都能一起吞下;有时候我醉醺醺地划着船,像是拨开了江上的烟雾。 我时而放声歌唱,时而悠然吹笛,那悠扬的曲调,一般人可领会不了其中的美妙。歌声穿透了寒冷的烟水,笛声清脆,一直传到湛蓝的云霄。 我也不张帆,任由船儿随意飘荡,漂到那云山深处住下来。云山深处的景色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我自己也成了这画卷中的一员。 我也不划桨,让船儿顺着水流走,一直流到那如玻璃般清澈透明的光影里。玻璃光影里似乎有无数的珠玉迸射出来,可这千斛万斛的珠玉,又有谁能收得起来呢? 疲倦了我就睡觉,喝醉了我就起舞,渔家的生活就像神仙的府邸一样自在逍遥。睡觉时我仿佛像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翩翩起舞时,鸥鸟和鸢鸟在一旁,仿佛在演奏着美妙的韶乐和武乐。 我吟诵着自己的《归钓吟》,清江之上弥漫着沉沉的烟雾。云朵藏在万壑之中,使得江水的尽头都显得阴暗;风吹着孤零零的月亮,仿佛月亮在天心摇晃。 翠微父啊,翠微父,和我一起边走边唱,向着南浦前行吧。画桥横跨在流水之上,晴烟缭绕,傍晚的残照和晚霞在雨后渐渐收敛。 水连着天,天就像水一样,我这披着蓑衣钓鱼的生活,谁能比得上呢?枫叶在霜中飘落,鲈鱼做成的生鱼片香气扑鼻;杨花像飞雪一般,河鲀的味道也十分鲜美。 我既不学姜太公,到了快一百岁的时候才被周文王当作贤才重用。我希望能在年少的时候就遇到真正的君主,让我们华夏大地实现车同轨、书同文的大一统局面。 我也不学严子陵,汉光武帝中兴汉室,建立云台阁表彰功臣,他却不愿居功,只愿做个在钓台垂钓的人,我看他胸中恐怕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韬略。 我的渔网和汉朝的法网不一样,汉朝的法网太宽松了,竟然能漏掉像吞舟之鱼那样的大奸大恶之人。什么时候能让法网像枢机一样周密,把所有的坏人都一网打尽,没有丝毫遗漏才好。 我的鱼钩和吕尚(姜子牙)的鱼钩也不一样,他的鱼钩太直了,除了周文王,又有谁能赏识他呢?哪比得上把鱼钩猛地弯一下,这样就能钓到像星星和月亮般珍贵的大鱼了。 我用鱼胶补寒牙,用蒿草来剔除鱼刺;被蟹螯刺到手指也不在乎,连笼子一起把螃蟹煮了吃。屠龙放在鼎里煮,味道也不见得美;砍断鲸鱼来烤肉,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关于作者
宋代华岳

华岳,南宋诗人。生卒年不详,字子西,贵池(今属安徽)人。因读书于贵池齐山翠微亭,自号翠微,武学生。开禧元年(1205)因上书请诛韩侂胄、苏师旦,下建宁(今福建建瓯)狱。韩侂胄诛,放还。嘉定十年(1217),登武科第一,为殿前司官属。密谋除去丞相史弥远,下临安狱,杖死东市。其诗豪纵,有《翠微北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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