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作噩冬,愁雲凝上蒼。 我墮谿谷底,鹵莽聞公喪。 哲人困中壽,頗謂告者狂。 繼執邸吏符,躑蹢抽肝腸。 又聞歛魂魄,玉色貌愈強。 環泣甚危苦,精氣都不揚。 一朝委垕地,千歲還天常。 峩冠謝成均,射策何巍昂。 連踐中祕書,檢校四庫藏。 象緯識校尉,篇編嘉議郎。 麟遊夜閣黑,鳳去旻霄黃。 惟初典郡學,吐血謗可傷。 積疊高於山,黨讞空銷亡。 故老解噓枯,新人工絕吭。 灼灼藻火衣,可使綻作裳。 竟罷奉面對,射策裨君王。 愧負臨軒恩,穹林摧棟樑。 往者流傳誣,聖賢失隄防。 頹裂在眼前,悽愴遙相望。 二紀獲敬事,實亞衿珮行。 嘗竊季弟稱,朽穢敢自將。 束教濡雨露,採擷參差香。 雖罹顛沛憂,夢寐敢自忘。 翻思說待對,按述何微茫。 嗟此盛壯時,傾耳殊怱忙。 但覺異清濁,安知爲死生。 發櫛逮細碎,羅列置篋箱。 前年日重九,西歸舊臺城。 蒙索新句詠,攣縮紙半張。 卷頭七字吟,持以獻我兄。 稱許極銖兩,逢人便增評。 出示鞏雒跋,文字逾西京。 鼎器寫饕餮,肉翅兩目長。 款曲彌日留,振刷家苑翔。 池水正清潔,碩果亂縱橫。 斯時惜晼暮,玄袂欹秋陽。 徐步引升榭,如訴後別殃。 命之返里廬,憑籍蜚晚英。 讀書與析理,旦旦拘限程。 爾搜嵩磵微,乙亥事頗詳。 謹勿摹巷記,視此小傳成。 亦勿痛揀擇,因筆爲文章。 倚櫂望江浦,披榛穿翳荒。 掊擊祛鬼野,鄉志始竄更。 警策入心腹,陡謂千駟輕。 誰子料承應,才間一籥贏。 敕廚具節饌,髹盤糕菊芳。 終席岌飛動,漏下樓鼓鏜。 劃見睽孤佔,覢覢拖晶熒。 姬孔情可測,一身行自當。 日斜亡集舍,螯跪亡妖祥。 國典嗇左丘,地下收回商。 師門錫休誄,慟哭發幽榮。 滕抱倏怊悵,薛譔方施行。 茂洪既篹綴,彷彿日月光。 門戶變化久,咫尺未可量。 貧疢裹祭緩,偶然值清明。 雨寒送魂來,素筵見親情。 熟食侑介推,覆杯嗥后皇。 諒此心靡他,庶幾下歆饗。
正字南仲祭詩
譯文:
這首詩篇幅較長且用詞較爲古奧,下面是大致的現代漢語翻譯:
在昭陽作噩(干支紀年的表述)的冬日,憂愁的雲朵凝聚在上蒼。我正身處溪谷底部,粗疏地聽聞了您的喪事。我本以爲賢哲之人不應中年早逝,還覺得報喪的人是在亂說。接着拿到了官邸小吏傳來的消息,我徘徊躑躅,肝腸寸斷。又聽說您收斂魂魄之時,面色如玉,容貌更顯剛強。親人們環繞哭泣,情況十分危急痛苦,您的精氣也都消散了。一朝您委身於大地,從此千年迴歸天道常軌。
您曾頭戴高冠告別太學,參加科舉考試時多麼氣宇軒昂。接連任職於祕書省,負責檢校四庫藏書。您精通天文象緯,擔任校尉之職,文章出衆,官至嘉議郎。麒麟離去,夜閣變得漆黑;鳳凰飛走,天空也失去光彩。
當初您主管郡學,嘔心瀝血卻遭人誹謗,實在令人痛心。那誹謗堆積如山,黨派的審判最終卻也成空。故舊長者能理解您的遭遇,可新人卻擅長落井下石。您那光彩照人的官服,竟也被人詆譭得如同破衣爛裳。最終您無法再向君王當面進言,不能以才學輔佐君王。辜負了皇帝親臨軒殿策問的恩情,就像高大森林裏棟樑折斷。
以往流傳的謠言,讓聖賢之人都防不勝防。您的不幸就在眼前,我只能悽愴地遠遠相望。二十多年來我有幸侍奉您,實際上和您門下的學子差不多。我曾私下以季弟自稱,怎敢自恃才學,自視清高。我受您的教誨如沐雨露,採擷到了不同的芬芳。即便遭遇顛沛流離的憂愁,夢中也不敢忘記您的教導。
回想當初與您交談應對,那些陳述如今已模糊不清。可嘆在您盛壯之時,我傾耳聆聽卻也顯得太過匆忙。當時只覺得與您的交流清濁有別,哪裏知道那就是生死之別。您梳理頭髮時掉落的細碎髮絲,我都一一收集放在箱子裏。
前年重陽節,您西歸舊臺城。您向我索要新的詩句,我侷促地只寫了半張紙。卷首的七言詩,我拿來獻給您這位兄長。您對它的稱讚非常恰當,逢人便爲我宣揚。您還出示鞏雒的題跋,說文字勝過西京時的佳作。就像鼎器上刻着饕餮,長着肉翅和兩隻大眼睛。您熱情地留我多日,如同在家苑中振翅翱翔。那時池水正清澈,成熟的果實雜亂地散落着。當時我惋惜天色已晚,黑色的衣袖斜映着秋陽。我們慢慢走到榭臺上,您像是在訴說日後分別的哀傷。您讓我回到家鄉,憑藉自己的才能晚成大器。要我讀書析理,每天都有固定的進度。您讓我去搜尋嵩溪的細微典故,乙亥年間的事您說得很詳細。還叮囑我不要模仿街巷傳聞,寫好這篇小傳。也不要過於挑剔,拿起筆就寫文章。
我靠着船槳眺望江浦,撥開榛莽穿過荒草叢生之地。奮力去除那些荒誕詭異的說法,纔開始對鄉志進行修改。您的警策之言深入我心,讓我覺得千駟之富也輕如鴻毛。誰能料到,才過了很短的時間。您命人準備應節的美食,髹漆的盤子裏糕餅和菊花散發着芬芳。宴席結束時我情緒激昂,直到樓下的更鼓敲響。突然像是見到了睽孤的卦象,閃爍不定。周公、孔子的情懷可以揣測,人卻要獨自面對命運。太陽西斜沒有歸宿,也沒有妖祥的徵兆。國家典制不重視像左丘明這樣的人,您在地下應該也能收回榮耀。師門賜予您美好的誄文,慟哭中您的榮耀也得以彰顯。滕某的抱憾之情油然而生,薛某撰寫的文字正被人傳頌。茂洪編輯的內容,彷彿如日月之光。家族門戶的變化已久,未來難以估量。
我因貧困和疾病耽擱了祭祀,偶然趕上清明節。寒雨之中迎接您的魂魄歸來,素淨的筵席上能感受到親情。用熟食祭祀介子推,灑酒祭告天地。我這顆心沒有其他雜念,希望您能享用這些祭品。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