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行

宋代 • 劉宰

運河岸，丁夫荷鍤聲繚亂。
紅蓮幕府誰獻言，運河泄水由函管。
函管掘開須到底，運材歸府供薪爨。
庶幾一壞不可復，民田雖槁河長滿。
民田爲私河則公，獻言幕府寧非忠。
我聞此言爲民說，急趨上令毋中輟。
小民再拜爲我言，函管由來幾百年。
大者用錢且十萬，小者半此工非堅。
厥初銖積費民力，厥後世世期相傳。
豈但旱時須灌溉，亦憂久潦水傷田。
向來久旱河流絕，放水練湖憂水泄。
州家有令塞函管，函管雖存誰複決。
小須雨澤又流通，函管猶存不費工。
只今掘盡誰敢計，但恐民田從此廢。
豐年餘水注江湖，涓滴不爲農畝利。
有時驟雨浸民田，水不通流禾盡棄。
況今農務正紛紜，高田須灌草須耘。
盡驅丁壯折函管，更運木石歸城闉。
呂城一百二十里，不知被擾凡幾人。
太守仁民古無比，凝香閣下寧聞此。
願傳新令到民間，函管須塞不須毀。
已填函管無尾閭，大舶通行水有餘。
函管不毀民歡娛，異時瀦瀉無妨渠。
憶昔采詩周太史，不間小夫並賤隸。
試裒俚語扣黃堂，鈇鉞有誅寧敢避。

譯文：

在運河岸邊，民夫們扛着鐵鍬勞作的聲音嘈雜紛亂。原來是紅蓮幕府裏有人出了個主意，說運河水外泄是因爲那些函管。

他們要把函管全部掘開，一直挖到最底下，然後把挖出來的材料運回官府當作柴薪。這樣做大概是想讓函管一旦毀壞就無法恢復，如此一來，就算民田因乾旱而枯槁，運河裏卻能一直蓄滿水。這人覺得民田屬於私人，而運河是公家的，給幕府出這個主意可算是一片忠心。

我聽聞此事後，趕忙向上面的長官陳情，希望不要中途停止（這裏可能有反諷，意思是停止這個錯誤做法）。有小民向我拜了兩拜，跟我說道：“這函管存在已經有幾百年了。修建大的函管要花費近十萬錢，小的函管也要花一半的錢，而且工程質量還不一定堅固。當初修建這些函管是百姓一點一點積攢錢財、付出巨大勞力才完成的，世世代代都盼望着能傳承下去。這函管可不僅僅是在乾旱的時候用於灌溉農田，也能在雨水過多時防止水澇傷害農田啊。”

“之前長時間乾旱，運河裏的水都乾涸了，當時州府下令堵塞函管，生怕練湖放的水又從函管泄漏出去。其實只要稍微等一等，下點雨，運河水又會流通起來，函管留存着也不用耗費人工去疏通。如今要是把函管都掘盡了，誰能預料後果呢？只怕從此之後民田就荒廢了。豐收年多餘的水會注入江湖，這些水一滴都不會滋潤農田。要是突然下暴雨淹沒了民田，因爲函管沒了水無法流通，莊稼都會被毀掉。”

“況且現在正是農事繁忙的時候，高田需要灌溉，雜草需要剷除。卻把壯勞力都拉去拆毀函管，還要搬運木石到城門。從呂城到這裏一百二十里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這樣的騷擾。太守仁愛百姓，自古以來無人能比，他在凝香閣裏大概還不知道這些情況吧。希望能傳達新的命令到民間，函管只需要堵塞，而不用毀掉。把函管堵住，就沒有泄水口了，大船通行時運河裏的水也會充足。函管不毀壞，百姓們就會歡喜，以後蓄水和排水也不會受到妨礙。”

我想起從前周朝的太史採集民間詩歌，無論身份是小民還是賤隸都會去了解。我試着把這些百姓的話語整理起來呈給太守，就算會因此被砍頭，我也不敢逃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