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雪

宋代 • 韓琦

至和乙未夏，二麥死大旱。
秋田不下種，熬然六月半。
天意忽垂惻，滂澤遂瀰漫。
九穀飽甘滋，時若被溉灌。
一變大有年，農籍脫逋竄。
既豐復不雨，累月病幹暵。
驕陽發仲冬，溫氣襲閭閈。
斂輸誠無艱，瘥癘恐莫逭。
何期日至前，風怒陰不散。
吹開六出花，空際自凌亂。
徐徐失埃氛，稍稍重枝幹。
移時平瓦隴，逮夕沒田畔。
雖下不及尺，近歲亦稀看。
瑞諜宜首書，他物烏足冠。
始寤天之神，俾下不可算。
小民徒怨諮，一顧回屯難。
君子當信天，夷險存大觀。
惠奸豈固然，福善終冥判。
吾喜開吾樽，對客共歡嘆。
一病久誡飲，當席由吾斷。
引滿且酣歌，輕凜談間扞。
未必不因此，反得攄吾患。

譯文：

在至和乙未年的夏天，大麥和小麥因嚴重的旱災而枯死。到了秋天，田地因爲乾旱無法播種，一直煎熬到六月中旬。

上天似乎忽然動了惻隱之心，滂沱的大雨瀰漫開來。各種穀物都飽飲了甘甜的雨水，就好像及時得到了灌溉一樣。這一變故讓當年獲得了大豐收，農民們也不用再四處逃亡躲避賦稅。

然而豐收之後卻又長時間沒有降雨，好幾個月都遭受着乾旱的折磨。仲冬時節，驕陽依舊熾熱，溫暖的氣息侵襲着大街小巷。雖然繳納賦稅確實不再艱難，但疾病恐怕難以避免。

誰能想到在冬至之前，狂風怒號，陰雲不散。吹開了那潔白的雪花，在空中紛紛揚揚地凌亂飄落。

雪花緩緩落下，漸漸驅散了塵埃霧氣，慢慢地壓彎了樹枝。過了一會兒，屋頂的瓦壟就被填平了，到傍晚時分，連田埂都被積雪淹沒。雖然積雪厚度還不到一尺，但近年來也是很少見到這樣的景象了。這祥瑞之兆應該被優先記錄下來，其他的事物都無法與之相比。

這時我才明白上天的神奇，它給予人間的福澤是無法估量的。老百姓之前只是一味地抱怨嘆息，而上天一眷顧，就化解了艱難的困境。

君子應當相信上天的安排，無論是平安還是艱險，都要以宏大的視角去看待。上天怎麼會偏袒奸邪之人呢，對善良之人的福佑終究會在冥冥之中有公正的判定。

我滿心歡喜地打開酒樽，和客人一起歡快地感嘆。我生病很久了，一直告誡自己不能飲酒，但此刻在宴席上我決定破戒。

我斟滿酒杯，暢快地歌唱，在談笑間抵禦着微微的寒意。說不定因爲這場雪，反而能讓我抒發心中的憂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