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造御茶有所爭執

宋代 • 徐璣

森森壑源山，嫋嫋壑源溪。
修修桐樹林，下蔭茶樹低。
桐風日夜吟，桐雨灑霏霏。
千叢高下青，一叢千萬枝。
龍在水底吟，鳳在山上飛。
異物呈嘉祥，上奉玉食資。
臘餘春未新，素質蘊芳菲。
千夫{口砉}登壠，叫嘯風雷隨。
雪芽細若針，一夕吐清奇。
天地發寶祕，鬼神不敢知。
舊制遵御膳，授職各有司。
分綱製品目，簿尉監視之。
雖有領督官，焉得專所爲。
初綱七七誇，次綱數弗差。
一以薦郊廟，二以瀹賓夷。
天子且謙受，他人奚可希。
柰何貪瀆者，憑陵肆奸欺。
品嚐珍妙餘，倍稱求其私。
初非狐鼠媚，忽變狼虎威。
巧計百不行，叱怒面欲緋。
再拜長官前，茲事非所宜。
性命若螻蟻，蠢動識尊卑。
朝廷設百官，責任無細微。
所守儻在是，恪謹焉可違。
君一臣取二，千古明戒垂。
以此得重劾，刀鋸弗敢辭。
移官責南浦，奉命去若馳。
回首鳳凰翼，雨露生光輝。

譯文：

在那幽深的壑源山，山壑連綿，森然聳立；一條壑源溪，溪水潺潺，如絲帶般嫋嫋蜿蜒。山上是高大修長的桐樹林，枝葉繁茂，將低矮的茶樹籠罩在它的樹蔭之下。

桐樹在風中日夜低吟，彷彿在訴說着歲月的故事；桐雨紛紛揚揚地灑落，如細密的絲線。那一叢叢茶樹，高低錯落，一片青蔥翠綠，每一叢都生長着成千上萬的枝條。

彷彿有蛟龍在溪水底低吟，鳳凰在山峯上飛翔。這些奇異的景象似乎都在呈現着祥瑞之兆，它們所產出的茶葉，將被敬獻給天子，成爲天子享用的美食。

臘月剛過，春天還未完全帶來新的生機，但茶樹的嫩芽卻已蘊含着芬芳。衆多的茶農呼喊着登上茶壠，他們的叫聲彷彿伴隨着風雷之聲。

那雪白色的茶芽細得像針一樣，一夜之間就展現出清新奇異的姿態。這彷彿是天地間寶藏的祕密被開啓，連鬼神都不知曉其中的奧妙。

以往的制度是遵循着御膳的標準來製作貢茶的，每個職位都有其相應的職責。茶葉要分綱別、定品目，由簿尉來監督整個過程。即便有領督官，也不能擅自妄爲。

第一批進貢的茶葉按照七七之數（具體數量規格），第二批的數量也不能有差錯。一部分茶葉用於祭祀郊廟，一部分用來招待賓客和外邦之人。天子尚且謙遜地接受貢茶，其他人又怎能有非分之想呢？

奈何有些貪婪污濁的人，仗勢欺人，肆意進行奸邪欺詐的行爲。他們在品嚐了珍貴美妙的茶葉之後，還加倍索取，以滿足自己的私慾。

他們一開始並非像狐鼠那樣諂媚，轉眼間卻露出了狼虎般的兇狠威風。各種巧計都行不通時，便憤怒地滿臉通紅。

我在長官面前恭敬地拜了兩拜，說這件事這樣做實在不合適。我們的性命雖然如螻蟻般渺小，但連微小的生物都懂得尊卑之分。

朝廷設立衆多官員，無論責任大小都有明確的規定。如果我們堅守的職責在此，又怎敢不謹慎遵守呢？君主得一份，臣子卻索取兩份，這是千古以來就明確告誡的事情。

如果因爲堅持原則而遭到嚴厲的彈劾，即便面臨刀鋸之刑我也不敢推辭。後來我被調任到南浦，奉命前往時猶如疾馳而去。回首遙望那鳳凰般的山巒，彷彿還能看到那裏籠罩着如雨露般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