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堂歌

吾斲石堂無變怪,土缶瓦鼓閒遊戲。 一钁相隨萬事空,十二時中牢捉系。 牢捉系,不在三閒前後際。 拍將兩手笑呵呵,這個消息不容易。 不容易,拈起石頭拈不住,放下石頭放不去。 去與住,認取石堂門前路。 不開窗,不閉戶,塞破世界無覓處。 煖則乘風涼則眠,煙霞雲外朝還暮。 朝還暮,不貪榮,不貪富,不戀妻帑及兒女。 隨緣自在度時光,看著古今都錯誤。 皇天后土莫相瞞,翻來覆去能幾許。 前賢后聖說多般,千經萬論從頭注。 渠不省,渠不悟,一任從渠失故步。 我自知,我自顧,富貴渾如草頭露。 人與我,愛與妬,對境不生無喜怒。 清涼世界乃吾臺,是非海里終不覷。 不向君王殿上行,不入豪家問尊貴。 紅妝豔粉任安排,誇逞從他鬭能會。 英雄強弱只一般,嘍囉巧拙說甚彩。 少年才子漫風流,絕代佳人臭囊袋。 一息不來何所尋,萬兩黃金不容帶。 都是空,必竟敗。 脣鏘舌劍遞相欺,縱使金印如斗大。 盡數收拾滿倉箱,不知前面能幾歲。 一著錯分明,輸卻無贏落。 聚散還同浮水漚,頃刻之閒難捉摸。 不向根基上乘尋,個個急後抱佛腳。 早悟解,早悟解,不如石堂一大塊。 石堂壞時從他壞,這一大塊元自在。 堅且耐風霜,雪雨摧不碎。 祁寒隆暑沒遮欄,春去秋來任推載。 四方八面透玲瓏,石堂裏面快活睡。 覺後還將恁麼時,撒手便行無佈擺。

譯文:

我開鑿的石堂平淡無奇,就像用土缶瓦鼓做些閒適的遊戲。 拿着一把鋤頭相伴,萬事皆空,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牢牢把握着內心的修行。 牢牢把握着,不在那所謂的過去、現在、未來三際中迷失。 拍着雙手笑呵呵,這修行的消息實在是來之不易。 實在是不容易啊,想要拈起石頭卻感覺拈不住,想要放下石頭又放不下。 去與留之間,要認準石堂門前的修行之路。 既不開窗,也不閉戶,這境界好似塞破了整個世界,讓人無處尋覓。 暖和的時候就乘風納涼,困了就安然入眠,在煙霞雲外從早到晚自在生活。 從早到晚,不貪圖榮華,不貪戀富貴,也不眷戀妻子兒女。 隨緣自在地度過時光,看看古往今來的人們都犯了錯誤。 皇天后土可別瞞我,人生翻來覆去又能有多少時光呢。 前代的賢人和後世的聖人說了很多道理,千經萬論都從頭註解。 有些人卻不明白,不醒悟,那就隨他們迷失故步吧。 我自己心裏明白,自己照顧好自己,富貴就如同草上的露水一般短暫。 別人對我,有愛有妒,面對這些情境我內心不生波瀾,沒有喜怒。 清涼世界就是我的舞臺,是非之海我終究不會去看一眼。 我不去君王的宮殿裏行走,也不進入豪富之家去詢問尊貴之事。 那些紅妝豔粉任他們隨意安排,誇強鬥能也隨他們去。 英雄不論強弱其實都差不多,那些嘍囉巧拙又有什麼可炫耀的。 少年才子看似風流,絕代佳人也不過是臭皮囊。 一旦一口氣上不來,人去哪裏尋找呢,萬兩黃金也帶不走。 一切都是空的,最終都會衰敗。 人們脣槍舌劍相互欺騙,就算有像鬥一樣大的金印。 把財富盡數收拾滿倉箱,卻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歲月。 一旦走錯一步,就會分明地輸掉,沒有贏的機會。 人生的聚散就像水面上的泡沫,頃刻間難以捉摸。 人們不向根本之處去尋求,個個都是事到臨頭才抱佛腳。 早早醒悟吧,早早醒悟吧,不如這石堂的一大塊石頭。 石堂壞了就讓它壞去吧,這一大塊石頭原本就是自在的。 它堅固又能經受風霜,雪雨也摧不碎它。 嚴寒酷暑也沒有遮擋,春去秋來任由時光推移。 它四方八面通透玲瓏,我在石堂裏面快活地安睡。 睡醒之後還是保持這樣的狀態,撒手就走,沒有任何牽掛。
關於作者
宋代元在庵主人

元在庵主人,失其名。淳熙辛亥(當作紹熙辛亥,公元一一九一)曾遊桂林華景洞,作《石堂歌》。事見《金石續編》卷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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