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贈劉原父

宋代 • 歐陽修

憶昨君當使北時，我往別君飲君家。
愛君小鬟初買得，如手未觸新開花。
醉中上馬不知夜，但見九陌燈火人諠譁。
歸來不記與君別，酒醒起坐空諮嗟。
自言我亦隨往矣，行即逢君何恨邪。
豈知前後不相及，歲月忽忽行無涯。
古北嶺口踏新雪，馬盂山西捍落霞。
風雲暮慘失道路，磵谷夜靜聞麏䴥。
行迷方向但看日，度盡山險方逾沙。
客心漸遠誠易感，見君雖晚喜莫加。
我後君歸祗十日，君先躍馬未足誇。
新年花發見回鴈，歸路柳暗藏嬌鴉。
而今春物已爛漫，念昔草木冰未芽。
人生每苦勞事役，老去尚能憐物華。
從今有暇即相過，安得載酒長盈車。

譯文：

回憶往昔，你奉命出使北方的時候，我前往你家與你告別小聚。我對你剛買來的小丫鬟印象深刻，她就像那未曾被人觸碰過的新鮮花朵，嬌嫩又美好。

喝得酩酊大醉後騎上馬，我連夜晚降臨都沒察覺，只看到京城的街道上燈火通明，人羣喧鬧。回到家後，我完全記不起與你告別的情形，酒醒後坐起身來，只剩下一聲聲的嘆息。

我當時還說自己不久後也會跟着去北方，這樣不久之後就能與你相逢，又有什麼遺憾呢。誰能料到我們前後行程沒能接上，時光匆匆流逝，好像沒有盡頭。

你在古北嶺口踏上新下的積雪，在馬盂山西邊抵禦着落日的餘暉。傍晚時分，風雲慘淡，你迷失了道路；山谷在夜裏格外寂靜，能聽到獐子和麋鹿的叫聲。迷失方向的時候只能依靠太陽來辨別，翻越了重重山險才終於越過沙地。

在旅途之中，思鄉之情隨着離家鄉越來越遠而愈發強烈，這種感覺實在容易讓人感慨。雖然與你相見的時間晚了些，但我心裏的喜悅簡直無法言表。

我比你晚十天回來，你先躍馬而歸也沒什麼值得誇耀的。新年花開的時候，我看到北歸的大雁，回程的路上柳樹已經抽芽，隱隱藏着嬌俏的烏鴉。

如今春天的景物已經絢爛多姿，回想起當初草木還被冰雪覆蓋，尚未發芽。人生常常苦於被各種事務勞役，人到老年卻還能憐惜這美好的自然景色。

從今以後，只要有閒暇時間我就去拜訪你，要是能常常載着滿車的美酒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