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窈窕姿,階前爲誰容。 淺深十八本,形貌紛不同。 或饒鮮明色,巧笑雙頰豐。 或作掩抑態,擡舉差且慵。 憂彼積雨摧,愛此晴日烘。 施粉聊自喜,奪朱巧爭雄。 熒熒似得意,慘慘如無悰。 妍媸孰與分,我欲爲青銅。 西子信姝麗,無鹽敢希蹤。 並育亦已難,我欲爲老農。 美者倍豐殖,惡者加蘊崇。 花神夜見夢,君何太匆匆。 正復容顏殊,等是紫與紅。 何貴復何賤,有淡還有濃。 氣類豈相絕,塗澤間不工。 胡爲妄憎愛,襟度殊未洪。 君看宇宙間,物象無終窮。 化工大鑪鞴,一一歸陶溶。 而君獨褊心,不少垂帡幪。 強分青白眼,力辨雌雄風。 物情固參差,宇宙要擴充。 一笑謂花神,嗟爾何顓蒙。 品彙豈無別,畛域固有封。 有生分美惡,異路生西東。 如何暗且劣,並彼昌而豐。 剪伐鹹自取,裁培本無功。 形聲及影響,天然巧相從。 人才有邪正,用舍歸至公。 不聞堪與猛,下比顯與宮。 包含貴周徧,能否難混融。 花神聞是語,竦聽鞠爾躬。 再拜謝誨言,堅壘不敢攻。
鳳仙花
譯文:
鳳仙花有着苗條美好的姿態,長在臺階前,是爲誰展現它的容顏呢?
這裏有淺深不同的十八株鳳仙花,它們的模樣形態各不相同。有的花朵顏色十分鮮豔奪目,就像美人嬌俏地笑着,雙頰豐盈可愛;有的則呈現出含蓄遮掩的姿態,抬舉起來顯得有些慵懶。
我擔憂那些鳳仙花會被連綿的雨水摧殘,又喜愛它們在晴朗的日子裏被陽光烘照的樣子。它們好像自己施了粉一樣,自我欣賞着,還巧妙地與其他花朵爭奇鬥豔。有的花朵看起來光彩照人,好似十分得意;有的卻顯得黯淡無光,好像沒什麼興致。
美醜該如何區分呢?我想成爲一面青銅鏡,去分辨它們。就如同西施確實美麗動人,而無鹽怎麼敢妄想和她一樣呢。讓美醜的花朵一起生長實在太難了,我真想做個老農。對那些美麗的花朵加倍地栽培養護,對那些不好看的就把它們堆積起來處理掉。
夜裏花神託夢給我,說:“您爲何如此急切呢?雖然它們的容顏不同,但同樣都是紫色和紅色的花。有什麼高貴低賤之分呢,不過是顏色有淡有濃罷了。它們本質上並非截然不同,只是塗抹修飾的功夫有差異而已。您爲什麼要胡亂地喜愛或者厭惡它們呢,您的胸懷度量實在不夠寬廣啊。您看這宇宙之間,萬物的形象無窮無盡。大自然就像一個巨大的熔爐,把萬物都熔鑄在一起。而您卻偏偏心胸狹隘,一點也沒有包容之心。非要像阮籍那樣區分青白眼,非要去分辨雌雄風。事物的情況本來就參差不齊,您應該讓自己的心胸像宇宙一樣寬廣。”
我笑着對花神說:“哎呀,你真是太糊塗了。萬物品類難道沒有區別嗎?界限本來就是存在的。有生命的事物自然有美醜之分,就像道路有西東之別。怎麼能把那些暗淡劣質的和昌盛豐美的混爲一談呢。該修剪砍伐的是它們自己造成的結果,該栽培培育的也不是平白無故的。事物的形狀、聲音以及它所產生的影響,都是天然巧妙地相互關聯的。人才也有邪正之分,任用和捨棄都應該秉持公正。沒聽說過堪輿家和勇猛之人會和顯達之人、宮廷之人混在一起啊。包容萬物固然可貴,但有才能和沒才能的是很難混在一起的。”
花神聽了這番話,恭敬地站着聆聽,彎下身子。然後拜了兩拜,感謝我的教誨之言,從此再也不敢堅持它的觀點了。
關於作者
宋代 • 袁燮
袁燮(一一四四~一二二四),字和叔,學者稱絜齋先生,鄞(今浙江寧波)人。孝宗淳熙八年(一一八一)進士,調江陰尉。寧宗即位,以太學正召,未幾以僞學黨禁論罷。久之,得浙東帥屬,調福建常平屬官。嘉定元年(一二○八),召爲宗正簿、樞密院編修官。二年,出知江州,遷提舉江西常平、權知隆興府。俄以都官郎召,累遷國子祭酒、祕書監、禮部侍郎兼侍讀。十二年,因與史彌遠爭和議,罷歸,太學諸生祖餞者三百餘人。明年,提舉鴻慶宮。起知溫州,未赴。十七年卒,年八十一。遺著由子甫匯刻,有《絜齋集》二十六卷、後集十三卷,已佚。清四庫館臣據《永樂大典》並輯爲二十四卷。事見《西山文集》卷四七《顯謨閣學士致仕贈龍圖閣學士開府袁公行狀》,《宋史》卷四○○有傳。 袁燮詩,以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爲底本,酌校正少量底本明顯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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