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習齋

宋代 • 袁燮

寓形宇宙間，所至習乃成。
事以習故熟，藝以習故精。
嬰兒始匍匐，習之能自行。
南人初學沒，習慣如履平。
承蜩有餘巧，解牛新發硎。
是皆習熟故，見者爲之驚。
矧惟君子學，吾道深而宏。
欲窮聖賢域，精微故難明。
聖賢與愚鄙，何啻莛與楹。
愚夫墮惡習，自蹈谷與坑。
善惡分舜蹠，毫釐當細評。
莫將朱奪紫，無使渭濁涇。
根源見端的，履踐嚴度程。
容貌必齊莊，坐立無倚傾。
視聽一於禮，言語純於誠。
百行孝爲本，戰戰如奉盈。
操行潔冰玉，宇量涵滄溟。
經德豈幹祿，爲善非近名。
方其學習初，是非交戰爭。
見義勇必爲，有過時自抨。
造次必致察，思慮防始萌。
惡念痛掃除，用力如用兵。
善端謹護持，保己如保城。
新功生者熟，舊習熟處生。
一心湛不撓，四體明且清。
平居寡悔尤，處困心亦亨。
誰知人寰中，有此天爵榮。
嗟予資淺薄，役於蕞爾形。
主宰未純一，氣血時縱橫。
歲月不我與，循省敢遑寧。
以習名其齋，爲我座右銘。

譯文：

人寄身於茫茫宇宙之中，無論什麼事情，只要不斷去做、去實踐就能有所成就。
事情因爲反覆去做而變得熟練，技藝因爲反覆練習而變得精湛。
嬰兒剛開始只會在地上爬，經過不斷練習就能自己行走了。南方人剛開始學習潛水，習慣之後就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樣自如。
那位粘蟬的老人技藝高超得如同有了神奇的本領，庖丁解牛的刀就像剛磨好一樣鋒利。這些都是因爲他們反覆練習、技藝嫺熟的緣故，見到的人都會爲此感到驚歎。
更何況君子所追求的學問，我們的道既深邃又宏大。想要窮盡聖賢的境界，那些精微的道理本來就很難明白。
聖賢和愚笨淺陋之人的差距，就好比草莖和廳堂的柱子，有着天壤之別。
愚笨的人陷入不良的習慣中，自己就會掉進山谷和陷阱裏。
善和惡就像舜和盜蹠那樣截然不同，哪怕只有毫釐的差別也應當仔細評判。
不要讓紅色掩蓋了紫色，不要讓渭水把涇水弄渾濁。
要找到事情的根源，看清正確的方向，踐行時要嚴格遵循一定的步驟和規範。
容貌一定要端莊恭敬，坐和站都不能歪斜。
看和聽都要符合禮的要求，說話要完全出於真誠。
各種行爲中以孝爲根本，要小心翼翼，就像捧着滿滿的水一樣。
操行要像冰和玉一樣純潔，度量要像滄海一樣寬廣。
遵循道德並不是爲了謀取官職俸祿，做好事也不是爲了追求名聲。
當剛開始學習的時候，心中對是非的判斷會相互鬥爭。
見到正義的事情一定要勇敢去做，有了過錯要自己批評自己。
匆忙倉促之時也一定要仔細審視，在思慮剛剛萌生的時候就要加以防範。
要像用兵打仗一樣，痛下決心掃除惡念。
要像保衛城池一樣謹慎地護持善念。
新的功夫經過反覆練習會變得熟練，舊的習慣在熟悉的環境中也可能滋生。
內心要始終保持清澈、不爲外物所擾，身體要保持清爽、明達。
平時很少有悔恨的事情，身處困境時內心也能通達順暢。
誰能想到在這人世間，還有像擁有天然爵位這樣的榮耀。
可嘆我資質淺薄，被這渺小的身軀所役使。
內心的主宰還不夠純粹專一，氣血有時還會肆意妄動。
歲月不會等待我，我回顧自省怎敢有片刻安寧。
用“習”來命名我的書齋，把它當作我的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