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浯溪讀中興碑

宋代 • 王炎

日光玉潔元子辭，銀鉤鐵畫顏公書。
百金不憚買墨本，摩挲石刻今見之。
猗那清廟久不作，其末變爲王黍離。
春秋一經事多貶，魯頌四篇文無譏。
漁陽鼙鼓入潼華，公卿徒步從六飛。
朔方天子扶九廟，京師父老迎千麾。
紫袍再拜謁道左，上皇萬里旋鑾輿。
牝雞鳴晨有悍婦，孽狐嘷夜有老奴。
扶桑杲杲未翳蝕，但歌大業吾何疵。
首章義正語未婉，前輩不辨來者疑。
正須細讀史克頌，未用苦說涪翁詩。
許張勁節震金石，李郭壯武如虎貔。
斷崖蒼石有時泐，諸公萬古聲烈垂。
天憐倦客有所恨，雨溼江寒催解維。
神州北望三嘆息，翰墨是非何議爲。

譯文：

那文字如日光般明亮、美玉般潔淨，是元結先生所作的辭章；書法似銀鉤般剛勁、鐵畫般有力，是顏真卿書寫的字跡。我不惜花費百金去購買這碑帖的拓本，如今終於能親手摩挲這真實的石刻了。

像《清廟》那樣莊嚴和諧的頌歌很久都不再有人創作了，到後來就有了《黍離》中那樣的亡國之悲。《春秋》這部經典之作，多是對歷史事件進行貶斥評判；《魯頌》四篇文章，卻沒有譏諷之詞。

安祿山在漁陽起兵叛亂，那戰鼓之聲傳入潼關和華山一帶，朝中的公卿大臣們只能徒步跟隨皇帝倉皇出逃。唐肅宗在朔方即位，力挽狂瀾，扶持宗廟社稷，京城的父老鄉親們揮舞着旗幟迎接大軍。身着紫袍的官員在道路左邊恭敬地拜謁，太上皇李隆基也從萬里之外的蜀中返回京城。

可惜啊，後宮有像母雞報曉一樣專權的悍婦（楊貴妃等），宮廷裏有像狐狸在夜裏嚎叫一樣弄權的老奴（高力士等）。不過大唐就像那東方升起的太陽，雖有陰雲遮蔽但並未被完全蝕去光輝，人們還是歌頌着國家的大業，這又有什麼可指摘的呢？

《中興碑》首章立意正大，但言辭不夠委婉，前輩們沒有分辨清楚，讓後來的人產生了疑惑。我們應該仔細研讀史克所作的《魯頌》，而不必過分糾結黃庭堅（涪翁）的詩。

許遠、張巡堅守氣節，他們的精神如金石般震撼人心；李光弼、郭子儀威武雄壯，如同猛虎和貔貅一般勇猛。斷崖上的蒼石或許會隨着時間風化磨滅，但諸位賢人的名聲和功業卻會萬古流傳。

上天似乎憐憫我這個疲倦的旅人心中有所遺憾，在這雨溼江寒之時催促我解開船纜啓程。我向北眺望淪陷的中原大地，不禁再三嘆息，又何必去議論這些碑上文字的是非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