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蟆

宋代 • 石介

夏雨下數尺，流水滿池泓。
蝦蟆爲得時，晝夜鳴不停。
幾日飽欲死，腹圓如罌瓶。
巨吻自開闔，短項或縮盈。
時於土坎間，突出兩眼睛。
是何癡形骸，能吐惡音聲。
嗟哉爾肉羶，不中爲犧牲。
嗟哉爾聲粗，不中和人情。
殊不自量力，更欲睥睨橫海之鱣鯨。
自謂天地間，獨馳善鳴名。
萬物聒皆龏，不知鐘鼓欽欽，雷霆閎閎。
應龍戢腦入海底，鳳凰舉翼摩青冥。
此時各默默，以避蝦蟆鳴。
何時雨歇水澤涸，青臭泥中露醜形。
失水無能爲，兩腳不解行。
乾渴以至死，盡把枯殼填土坑。

譯文：

夏天的雨下了好幾尺深，池塘裏都積滿了水。蝦蟆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不分晝夜地叫個不停。

沒幾天它就喫得飽飽的，肚子圓滾滾的，就像個大瓶子。它那大大的嘴巴一張一合，短短的脖子有時縮進去，有時又伸出來。時不時地，在土坑中間，只露出兩隻眼睛。

這是多麼癡傻的模樣啊，還能發出那麼難聽的聲音。唉，你這肉有股羶味，根本不能用來祭祀。唉，你聲音又那麼粗，一點都不能讓人聽着舒心。

你真是太不自量力了，還妄圖去挑釁那橫遊大海的大魚。你還以爲在這天地之間，只有你最會鳴叫。世間萬物都被你的叫聲吵得心煩意亂，卻不知道還有那莊嚴的鐘鼓聲，還有那震耳欲聾的雷霆聲。

能興雲佈雨的應龍收斂身形潛入海底，高貴的鳳凰展翅飛向高遠的青天。這個時候它們都默默不語，來躲開蝦蟆的叫聲。

什麼時候雨停了，水澤乾涸了，你就會在散發着青臭的泥裏露出你那醜陋的模樣。沒了水你就什麼都幹不了，兩隻腳都不會走路。最後乾渴而死，只能把那乾枯的外殼填進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