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城結餘之方寸兮，羅累千之雉堞。 繚其外惟怨水兮，如褰裳之不可涉。 揖輸般俾攻以械兮，訴餘曰罔克。 礪利刃而斬其關兮，礙重門而莫得。 登東丘而延佇兮，見滄溟之滉瀁。 深湛漫兮，受百川之漭漭。 朝與夕有汐潮兮，冉冉來而西漲。 江河之波倒流而西傾兮，溯崇丘而以上。 欻忽洄流兮已往，來孰使之然兮去誰與讓。 曰夏後之勤勞兮，導川流之歸王。 執玉帛而朝萬邦兮，凌會稽而會計。 穆百神之受其職兮，罔或不至。 瑣防風氏之恃修軀兮，朝宗敢後。 缺我析兮破齊斧，骨專車兮以徇於天下。 于越守東藩而奉其祀兮，盛侵淫於中世。 句踐王兮始大，北爭衡兮吳會。 棲會稽而幾不免其身兮，惟種蠡之與謀。 朝嘗膽以苦身兮，將反之於寇讎。 吳夫差之不仁兮，忍闔廬之餘恨。 甘蟲蠹心兮，尚不靦乎其面。 說妖女而築姑蘇兮，咈胥臣之悶悶。 乘鴟夷而蹈斤溝兮，不及夫椒之親見。 麋鹿遊於吳宮兮，火災興於探燕。 羌伯越於中原兮，通舟梁於梁宋。 痛曾孫之殞其緒兮，西面朝於雲夢。 鄂渚豫章有虎狼之遺蹟兮，曾不知其所重。 虛鍾離而徠封豕兮，寧待我師之所控。 心招搖兮故丘，將蹈海兮襲滄流。 望鯨鯢兮山峙，蹇產吾心兮索然無氣。
九奮 東首
譯文：
我的內心被憂愁填滿，就像一座被重重雉堞圍繞的愁城。
城外環繞着充滿怨恨的流水，彷彿撩起衣裳也無法涉過。
我請來了像公輸般那樣的能工巧匠，讓他們用器械攻城，他們卻告訴我無法攻克。
我磨礪利刃想要斬斷城門，卻被一道道厚重的門阻礙而無法前進。
我登上東邊的山丘久久佇立，看見那浩瀚的大海波浪蕩漾。
海水深沉浩渺，容納着百川奔騰而來的茫茫大水。
早晚都有潮汐，緩緩地向西湧漲。
江河的波浪倒流着向西傾斜，一直溯着高山向上。
忽然間水流回旋而去，它來時是誰讓它這樣，離去時又和誰謙讓呢？
傳說夏禹勤勞治水，疏導川流讓它們歸入大海。
他拿着玉帛使萬國來朝，登上會稽山會合諸侯。
衆神都各就其位，沒有一個不來的。
渺小的防風氏依仗自己高大的身軀，竟敢在朝見諸侯時遲到。
大禹發怒，像用鋒利的斧子劈開東西一樣斬殺了他，他的骨頭裝了整整一車，還在天下示衆。
越國守衛着東方的藩地並奉行祭祀，在中古時期逐漸強盛。
勾踐稱王之後越國開始強大，向北在吳、會地區與他國爭雄。
他曾被困在會稽山差點性命不保，全靠文種和范蠡爲他出謀劃策。
他早上嘗苦膽來折磨自己的身體，立志要向仇敵復仇。
吳王夫差不仁不義，忘記了闔閭的深仇大恨。
他內心被奸邪腐蝕，還不知羞恥。
他寵愛妖女修建姑蘇臺，不聽伍子胥的忠言而悶悶不樂。
伍子胥乘坐皮囊沉入江中，沒能親眼看到夫椒之戰的結局。
麋鹿在吳國的宮殿裏遊蕩，吳國發生了火災。
越國稱霸中原，在梁、宋之地開通了舟橋。
可惜勾踐的曾孫喪失了前人的基業，向西到雲夢澤去朝拜楚國。
鄂渚、豫章還有當年吳國的遺蹟，卻不知道什麼纔是重要的。
放棄鍾離之地引來了像大豬一樣的敵人，難道要等我方軍隊去控制局面嗎？
我的心向往着故鄉，想要投身大海隨那蒼茫的水流而去。
望着像山一樣聳立的鯨魚，我的內心糾結，索然沒有了生氣。
納蘭青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