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遊行

沙堤大蓋何穹窿,底人佩玉鞍蒙狨。 傔如熊虎馬游龍,誰何出入咸陽宮。 笑刀瓠體顏芙蓉,步趨持重爲雍容。 諸侯爰統掌百工,調元爲職裨九重。 萬錢一食聲鼓鍾,猶言下筯終無從。 異時糠噉腸不充,家徒壁立其室蓬。 抄撮語麗文雕蟲,繪爲繡句欺南宮。 不分菽麥儔知儂,且無萬卷澆胸中。 脂韋媕婀陳小忠,竭民膏髓自爲功。 榻前觸事惟迎逢,肯思責難始爲恭。 君王謂賢拜三公,門如沸湯賄賂通。 財侔縣官邑侯封,積金猶欲齊灊崈。 家有錢爐非範銅,賣官鬻獄揚成風。 後房的燦燕支紅,皆民女婦來無蹤。 有憂失得常忡忡,殺賢賊能摧英雄。 汲將同類塞要衝,害苗之心饒蝗螽。 忽彎射羿逢蒙弓,怡然自得豁心胸。 黯如抹漆何赤衷,問人自欺吒匪躬。 高自標置人盲聾,言立便擬稱儒宗。 學禪逃俗坐談空,元非友朋相磨礱。 世間將謂無軻雄,言出波流士與農。 卻矜巧宦官既穹,笑伊魯儒嗟道窮。 那知達人節青松,眎而土苴及蛆蟲。 古今異時理道同,奸邪未必皆令終。 君不見晉朝失國隳金墉,爲奴爲胔豈惟懷愍巡北戎。

譯文:

那沙堤之上,巨大的車蓋高高隆起,不知是哪位貴人佩帶着美玉,馬鞍上還鋪着珍貴的狨毛。 侍從們如同熊虎一般威猛,胯下的馬匹好似游龍,在咸陽宮自由出入,無人敢盤查。 這些人笑容裏藏着利刃,身體肥碩如瓠瓜,面容卻好似芙蓉般嬌豔,走路時故作莊重,顯得雍容華貴。 他們本應統領諸侯、掌管百工,以調和陰陽、輔佐皇帝爲職責。 可他們一頓飯就要花費萬錢,還敲着鐘鼓作樂,卻還說下筷子都不知從何下手。 想當初,他們連糠都喫不飽,家裏窮得四壁空空,屋子就像蓬草堆一樣破敗。 他們抄襲一些華麗的語句,雕琢文字,用漂亮的辭藻去欺騙考官。 他們連菽和麥都分不清,知識淺薄得可憐,胸中沒有萬卷詩書的涵養。 他們阿諛奉承、軟弱無骨,只向皇帝表些小忠心,耗盡百姓的膏脂骨髓,還把這當作自己的功勞。 在皇帝榻前,遇到事情只會一味逢迎,哪裏肯去思考以直言責難纔是真正的恭敬。 君王卻認爲他們賢能,封他們爲三公,於是他們的家門熱鬧得像沸騰的湯,賄賂之風盛行。 他們的財富堪比朝廷,堪比有封邑的諸侯,可積累了大量的金子還不滿足,還想與灊崈山的高度相比。 他們家裏有鑄錢的爐子,不用範銅來規範,賣官鬻爵、徇私枉法之風盛行。 他們後房的姬妾容顏豔麗,胭脂紅得耀眼,這些都是從民間搶來的女子,百姓們根本不知她們去了哪裏。 他們常常爲得失而憂心忡忡,殺害賢能之士,摧殘英雄豪傑。 他們提拔同類人佔據重要職位,就像蝗蟲螽斯一樣,滿心都是殘害良善的心思。 突然就像逢蒙射出射向后羿的箭一樣,傷害忠良,還怡然自得,心胸狹隘地只圖自己痛快。 他們心如黑漆一般沒有赤誠之心,還問別人自己如何一心爲公,自欺欺人地說自己奮不顧身。 他們自命不凡,讓別人盲目跟從,一開口說話就想自稱是儒宗。 他們學禪、逃避世俗,坐而論道空談玄理,根本不是和朋友相互切磋學問。 世人都以爲世上沒有孟子、揚雄那樣的賢才了,他們的言論就像波浪一樣影響着士人和農民。 他們還自誇憑藉巧詐做了高官,嘲笑那些堅守儒道的人仕途窮困。 卻不知通達之人如青松般有氣節,把他們看作糞土和蛆蟲。 古往今來,雖然時代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奸邪之人未必都能有好的結局。 你沒看到晉朝失去國家,皇室被囚禁在金墉城,不只是懷帝和愍帝被擄到北方,淪爲奴隸、屍體,遭受屈辱嗎?
關於作者
宋代薛季宣

薛季宣(1134~1173),字士龍,號艮齋,學者稱艮齋先生,永嘉(今浙江溫州市鹿城區)人,南宋哲學家,永嘉學派創始人。薛徽言之子。少時隨伯父薛弼宦遊各地。17歲時,在岳父處讀書,師事袁溉,得其所學,通禮、樂、兵、農,官至大理寺主簿。歷仕鄂州武昌縣令、大理寺主簿、大理正、知湖州,改常州,未赴而卒。反對空談義理,注重研究田賦、兵制、地形、水利等世務,開創永嘉事功學派先志。著有《浪語集》、《書古文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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