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圖詩壽王丞相

宋代 • 項安世

水於天地間，體物而不倚。
其數爲天一，衆有之所始。
其辰爲壬癸，重任之所揆。
其德爲智端，非非而是是。
其聲爲羽音，宇覆而物止。
精爲九霄月，脈爲百川水。
上爲雲千峯，下爲霧五里。
春雨散膏腴，秋霜歛華靡。
露滋夏畦活，雪喚冬麥起。
五行雖異生，宰割由一軌。
火蒸妃合巹，金鑄母生子。
鑿土得亂泉，斲木出脂髓。
瀑垂石山巔，汞出砂坑裏。
盛德其神乎，有生皆具此。
雖然此其源，萬變難比擬。
盍往觀其流，庶幾有窮已。
前稽夏書意，後考周雅旨。
河爲中國經，江作南邦紀。
濟溢陶邱陰，漢合武昌涘。
桐柏濬靈源，鳥鼠導幽趾。
弱水沈一毛，涇泥灌千埤。
八水壯函秦，三川貫熊耳。
汾潞表參墟，睢漳雄楚羋。
洞庭汩南放，彭蠡浩東迤。
震澤古垂聲，巢湖晚呈詭。
東南有巨海，萬派所奔委。
有海無乾坤，朝昏浸淵毀。
或雲尾閭泄，難測大荒理。
源流皆莫究，卻立但瞪視。
小人竟何知，但識農圃技。
蓄爲陂與塘，鑿爲沼與沚。
大者川澮儲，小者溝洫偫。
蔬畦行溉澤，花徑分汛灑。
麥疇散餘潤，稻畎入清彌。
掘井資釜鬵，漁溪得魴鯉。
暑飲救行暍，舟泛蘇𧿧履。
溫瘳病夫瘍，寒潄居士齒。
追惟平生事，日用無不以。
誓言報之德，反覆謀諸己。
嗟嘆之不足，詠歌聊復爾。
形容萬分一，頼有真畫史。
淋漓元氣溼，浩蕩入神鬼。
朝瞻首九頓，暮拜膝再跪。
置之茅簷中，驚嚇走童稚。
共惟大丞相，盛德宜此比。
智如源之深，澤如委之被。
窮測理難言，沾丐人自喜。
清檯候鶉火，成數肇弧矢。
小人有溪芹，不敢持送似。
再拜獻此圖，與水千萬禩。

譯文：

### 譯文
水在天地之間，能體現萬物的形態卻不依賴於外物。
它在數字上對應着“天一”，是衆多事物的起始根源。
它在時辰上對應着壬癸，承載着重大的使命與權衡。
它的品德象徵着智慧的開端，能明辨是非對錯。
它發出的聲音是羽音，如同宇宙覆蓋萬物，使萬物各安其位。
它的精華化作九霄之上的明月，脈絡如同百川之水縱橫交錯。
它向上能變成千峯之上的雲朵，向下能形成五里瀰漫的霧氣。
春雨時節，它像膏腴的肥料般滋潤大地；秋霜之際，它收斂了繁華與奢靡。
夏日裏，露水滋潤着菜畦，讓作物生機勃勃；冬天時，雪喚醒了沉睡的冬麥。
五行雖然生成方式不同，但都受水的制約與影響。
火蒸時與水配合如同夫妻合巹，金屬鑄造也離不開水如同母生子。
挖掘土地能湧出雜亂的泉水，砍伐樹木能流出如脂髓般的汁液。
瀑布從石山巔垂落而下，水銀從砂坑中被開採出來。
水的品德如此高尚神奇啊，所有有生命的東西都具備水的特質。
雖然這是水的根源所在，但它的萬千變化難以用言語比擬。
何不前去觀察它的水流呢，也許能對它有更深入的瞭解。
往前考察《夏書》中的深意，往後探究《周雅》裏的旨趣。
黃河是中原大地的經脈，長江是南方邦國的綱紀。
濟水在陶邱的北面氾濫，漢水在武昌的岸邊匯聚。
桐柏山疏浚出靈秀的水源，鳥鼠山引導着幽深的水流。
弱水連一根羽毛都會下沉，涇河的泥沙能灌溉成千的堤壩。
八水讓函谷關和秦川之地壯麗，三川貫穿熊耳山。
汾水和潞水標誌着參星的分野，睢水和漳水讓楚國羋姓之地顯得雄奇。
洞庭湖水向南奔騰流瀉，彭蠡湖浩蕩地向東蜿蜒。
震澤自古以來就聲名遠揚，巢湖到後來呈現出奇異的景象。
東南方向有浩瀚的大海，是萬條河流奔湧匯聚的地方。
大海廣闊得彷彿沒有天地的界限，早晚的潮汐淹沒着深淵。
有人說有個叫尾閭的地方在泄水，但大荒之地的道理實在難以揣測。
水的源頭和流向都難以探究清楚，我只能站在一旁呆呆地注視。
我這小人物又能知道什麼呢，只懂得一些農耕園圃的技藝。
把水積蓄成陂塘，開鑿成沼沚。
大的可以儲存川澮之水，小的可以儲備在溝渠之中。
用它灌溉蔬菜地，在花徑上灑水。
讓麥田得到多餘的潤澤，使稻田灌滿清澈的水。
挖井取水用於做飯，在溪中捕魚能得到魴鯉。
暑熱時能解救中暑的行人，乘船能讓疲憊的人感到舒適。
溫水能治癒病人的瘡瘍，冷水能漱洗居士的牙齒。
回想平生的事情，日常生活中處處都離不開水。
我發誓要報答水的恩德，反覆地在心裏謀劃。
僅僅嗟嘆還不夠，於是姑且用詩歌來表達。
我的描述只能展現水的萬分之一，幸虧有真正的畫師。
他筆下的水帶着淋漓的元氣，氣勢浩蕩如同神鬼之作。
早晨瞻仰畫作時我叩首九次，傍晚拜謁時我雙膝跪地。
把這幅畫放在茅檐之中，能讓孩童們嚇得跑開。
我認爲大丞相您，高尚的品德正適合用水來作比。
您的智慧像水的源頭一樣深邃，您的恩澤像水流匯聚般廣泛覆蓋。
深入探究您的道理難以用言語表達，受到您恩惠的人自然滿心歡喜。
清檯觀測到鶉火星象，預示着一個新的階段開始。
我這小人物只有微薄的心意，不敢用別的東西相送。
再次拜獻這幅水圖，祝願您的德澤和水一樣永存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