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夜南溪望月

宋代 • 楊萬里

溪水留我住，溪月愁我歸。
望後月更佳，昨宵未爲奇。
大都月色好，一歲能幾時。
人散長是早，月來長是遲。
初出如大甕，才露金半規。
不知獨何急，下如有人推。
忽然脫嶺尖，行空安不危。
似愛溪水浄，下浴青瑠璃。
明珠徑餘尺，沈在千頃陂。
我欲刺雙手，就溪取團暉。
白小忽亂跳，碎作萬金徽。
須臾波痕定，化爲水銀池。
夜久看未足，風露欺病肌。
我能尚小留，瘦藤歌式微。
一笑顧羣從，來夕肯集茲。

譯文：

溪水彷彿有情，挽留着我讓我在此停留；溪上的明月似乎也發愁我即將歸去。
過了十五之後，月色會更加美好，昨晚的月色實在算不上奇特。
大體上來說，美好的月色，一年之中又能有多少時候呢？
人們總是早早地就散去了，而月亮卻常常遲遲纔出來。
月亮剛開始出來的時候，像個巨大的甕，才露出半圈金色的輪廓。
不知道它爲何如此着急，向下移動就好像有人在推它一樣。
忽然間，月亮脫離了嶺尖，在天空中運行難道就不危險嗎？
它好像喜愛溪水的潔淨，降到溪水中沐浴，就像掉進了青色的琉璃世界。
那月亮如直徑一尺多的明珠，沉落在這千頃的水波之中。
我真想伸出雙手，到溪水之中去捧取這團圓的月光。
忽然一羣小白魚在水中亂跳，把月光攪碎，化作了萬點金色的光輝。
不一會兒，波痕平靜下來，溪水又變成了水銀般的池子。
夜深了，我還看不夠這月色，可風露卻欺我這病弱的身體。
我還能再稍作停留，拄着瘦藤杖吟詠着“式微，式微，胡不歸”。
我笑着回頭看看同行的人，問他們明天晚上還肯不肯再來這裏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