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明朗忽然霧起已而日出光景奇怪

宋代 • 楊萬里

明發望遠山，一一粲可數。
幽人萌望心，便被山靈妬。
逡巡出神通，變化足驚怖。
初將兜羅綿，擘作霏微絮。
周遭裹世界，仰視失天宇。
高懸赤瑛盤，不計丈尺許。
下照空濛間，紅光貫輕素。
中有人物影，紛紜競來去。
亦各有所持，莫辨是何具。
猶嫌未奇怪，別出奇怪處。
珠立一路幢，瑤森四山樹。
橫空金橋樑，拔地玉窣堵。
駭目方諦觀，卷地急收去。
恍疑刮眼膜，依舊認山路。
那知幻與真，不記夢兼寤。
神遊峨眉山，誑俗笑佛祖。
笑誑卻被誑，佛祖還笑汝。

譯文：

清晨時分，我眺望遠處的山巒，每一座山都清晰明朗，歷歷可數。我這隱居之人心中湧起了登山望遠的念頭，卻惹得山神嫉妒。

轉眼間，山神施展神通，其變化令人驚恐不已。一開始，它把像兜羅綿一樣的雲朵，扯碎成紛紛揚揚的細微棉絮。這些雲朵迅速瀰漫開來，將整個世界包裹其中，抬頭望去，連天空都消失不見了。

此時，一輪如赤色美玉般的太陽高高懸掛着，難以估量它距離地面有多少丈尺。陽光向下照耀在這迷茫混沌的雲霧間，紅色的光芒穿透了輕薄的雲霧。雲霧中彷彿有人物的影子，紛紛擾擾地來來去去。他們各自手中好像拿着什麼東西，但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麼器物。

山神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奇特，又變出了更奇異的景象。路上出現瞭如珍珠般排列的經幢，四周的山上樹木如美玉般森然林立。天空中橫架着金色的橋樑，大地上矗立着如玉般的佛塔。我正驚愕地定睛觀看，剎那間，這些景象又像被風捲地一般迅速消失了。

我恍惚間懷疑自己是刮掉了眼膜，這才重新認清了山路。此時，我已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虛幻還是真實，也記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醒着。那些聲稱自己神遊峨眉山的人，還嘲笑佛祖欺騙世人。可他們嘲笑欺騙他人的人，自己卻也被這奇幻之景欺騙了，佛祖要是知道了，恐怕也要反過來嘲笑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