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鄰幾詠雪二十韻

十一月將雪,寒誰計有無。 雲橫凍鵩翼,霰集泣蛟珠。 萬里風爲使,千門玉作樞。 縞衣來自鄭,濤鷺卷從吳。 積甲聞熊耳,觀鵝入越都。 庭槐高臃腫,屋蓋素模胡。 騁巧能藏醜,論功解飾枯。 巢禽皆白鳳,來獸必騶虞。 遼俗休誇豕,燕丹久望烏。 袒裘無壯臂,附火念焦臚。 歌竹休王滿,餐毛活使蘇。 亡羊何可問,別鶴不應孤。 靡密同脂網,縈迴似舞姝。 漸深由片片,取重本銖銖。 日月方收照,乾坤不辨隅。 雖輕自相壓,更絜亦終渝。 飢虎僵幽谷,游龍脫勁須。 佳人調密蔗,公子擁貂狐。 共是空囊客,曾非暖席儒。 黃昏特過我,興與灞陵俱。

譯文:

十一月,眼看就要下雪了,寒冷襲來,誰還去計較它究竟何時來、有沒有預兆呢。 陰雲橫亙在天空,像是凍住了鵩鳥的翅膀;細密的霰雪紛紛落下,就如同哭泣的蛟龍吐出的珍珠。 萬里長風好似雪的使者,吹送着雪花;千家萬戶的門,彷彿都被冰雪雕琢成了白玉做的門樞。 那潔白的雪,就像身着縞衣的女子從鄭國而來;又如同捲起的江濤中的白鷺,從吳地飄卷而至。 這雪堆積起來,讓人聯想到當年赤眉軍在熊耳山堆積的鎧甲;又好似人們在越都看到的羣鵝景象。 庭院裏的槐樹被雪覆蓋,顯得又高又臃腫;屋頂上一片素白,模模糊糊難以分辨輪廓。 雪巧妙地掩蓋了世間的醜陋,它的功勞還在於能裝點那枯萎的樹木。 棲息在巢裏的鳥兒,看起來都像是潔白的鳳凰;出沒的野獸,彷彿成了傳說中的瑞獸騶虞。 遼國風俗裏誇說的神異之豕,此刻也不值得一提;燕太子丹久盼的神烏,也不再令人期待。 袒露着裘衣卻沒有強壯的臂膀來抵禦寒冷,靠近火邊還想着那被烤得焦灼的皮膚。 不要再像王滿那樣以竹爲歌了,也學學蘇武喫毛氈來維持生命吧。 丟失的羊就不必再去追尋了,離別的仙鶴也不應感到孤獨。 那雪密密麻麻的,如同油脂織成的網;它在空中縈繞回旋,好似翩翩起舞的美女。 雪是由一片片逐漸堆積得越來越深的,它的重量也是由一點點累積起來的。 日月的光輝都被雪遮擋住了,天地間也難以分辨東南西北。 雪雖然輕盈,卻也相互擠壓着;它原本潔白無瑕,但最終也會消融改變。 飢餓的老虎在幽深的山谷中被凍僵,游龍彷彿也脫落了它剛勁的鬍鬚。 佳人在調配着甜美的甘蔗汁,公子們則擁着貂狐皮裘享受溫暖。 而我們這些人,都是空空如也的窮書生,從來就不是能享受安逸的人。 黃昏時分,你特意來看望我,這興致就如同當年在灞陵的人一樣高雅。
關於作者
宋代梅堯臣

梅堯臣(1002~1060)字聖俞,世稱宛陵先生,北宋著名現實主義詩人。漢族,宣州宣城(今屬安徽)人。宣城古稱宛陵,世稱宛陵先生。初試不第,以蔭補河南主簿。50歲後,於皇祐三年(1051)始得宋仁宗召試,賜同進士出身,爲太常博士。以歐陽修薦,爲國子監直講,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故世稱“梅直講”、“梅都官”。曾參與編撰《新唐書》,併爲《孫子兵法》作注,所注爲孫子十家著(或十一家著)之一。有《宛陵先生集》60卷,有《四部叢刊》影明刊本等。詞存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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