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登河漢

宋代 • 梅堯臣

夜夢上河漢，星辰布其傍。
位次稍能辯，羅列爭光芒。
自箕歷牛女，與鬥直相當。
既悟到上天，百事應可詳。
其中有神官，張目如電光。
玄衣乘蒼虯，身佩水玉璫。
丘蛇與穹鼈，盤結爲紀綱。
我心恐且怪，再拜忽禍殃。
臣實居下土，不意涉此方。
既得接威靈，敢問固不量。
有牛豈不力，何憚使服箱。
有女豈不工，何憚縫衣裳。
有鬥豈不柄，何憚挹酒漿。
捲舌不得言，安用施穹蒼。
何彼東方箕，有惡務簸揚。
唯識此五者，願言無我忘。
神官呼我前，告我無不臧。
上天非汝知，何苦詰其常。
豈惜盡告汝，於汝恐不祥。
至如人間疑，汝敢問於王。
扣頭謝神官，臣言大爲狂。
駭汗忽爾覺，殘燈熒空堂。

譯文：

夜裏我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登上了銀河。星辰分佈在銀河兩旁，它們的位置我稍微能夠分辨出來，一顆顆都競相閃耀着光芒。從箕宿一路數過去，經過牛宿和女宿，正好與斗宿相對。

我心想既然來到了天上，世間的各種事情應該都能知曉清楚了。這時我看到天上有位神官，他睜大眼睛，目光像閃電一樣銳利。他穿着黑色的衣裳，騎着青色的虯龍，身上佩戴着水晶耳墜。周圍還有像山丘一樣大的蛇和巨大的鱉，它們盤繞糾結在一起，彷彿是這裏的規矩秩序。

我心裏既害怕又覺得奇怪，連忙拜了又拜，生怕招來災禍。我對神官說：“我本是生活在人間的凡人，沒想到來到了這個地方。既然有幸能接觸到您的威嚴神靈，我冒昧地問些問題實在是自不量力了。”

“天上有牛宿，牛難道沒有力氣嗎，爲什麼害怕讓它拉車？有女宿，織女難道不擅長女紅嗎，爲什麼害怕讓她縫衣裳？有斗宿，鬥難道沒有把柄嗎，爲什麼害怕用它舀酒漿？捲舌星不能說話，那把它安放在天空有什麼用呢？還有那東方的箕宿，總是作惡般地揚簸不停又是爲何？我只明白這五件事，希望您不要忘了我的疑問。”

神官把我叫到跟前，告訴我說這些都沒有什麼不好的。他說：“上天的事情不是你能瞭解的，何苦去追問它的常理呢？不是我捨不得把一切都告訴你，只是怕說出來對你不吉利。至於人間的疑惑，你可以去問君王。”

我叩頭向神官謝罪，說自己的話實在是太狂妄了。突然我驚出一身汗，從夢中醒來，只見殘燈在空蕩蕩的堂屋裏閃爍着微弱的光。